機會終於來了。
有一次她以“江山美人”為題會請各路風流,最終得到青睞的卻是一名年紀比她還小的十來歲的清秀少年,那個少年還帶來了兩名同伴,三人說說笑笑到大半夜然後走了。本以為只是平常的小宴,可第二日晚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便是當朝監國、東宮太子。
因為任務的關係,我一早就看過太子的畫像,然後留意了一下楊媚的神情。她極力裝得很鎮定,然而總有一股笑意抑不住從嘴角眉梢漏出來,我知道,那是發自心底的喜悅。
難道太子就是鎮國寺的那個人?
如果是的話,那麼總管的猜測,已有一半得到證實。
突然發現自己有點想念江南。想念阿朱的輕眉淡笑,想念阿碧的活潑嬌憨,甚至想念杜晉的嚴肅不苟……想念他的……想念他的一切。
十六歲時楊媚嫁給了李元吉當齊王妃。
這則訊息在當時沸沸揚揚傳了一年,羨慕的,嫉妒的,恭喜的,刻薄的,明裡暗裡,紛至沓來。
嫁之前的那個晚上,早已搬出豔樓的楊媚突然輕悄悄的回來,一個人獨自坐在摟後那株她親手移栽的櫻花樹下,動也不動。
她仰頭看著枝幹,彷彿期盼它開出花來。
可是,不是開花的季節。
月光裡那清幽的側影,教我終生難忘。
一年後,在激烈的角逐中,我當上了豔樓樓主。
又一年,我知道了許多事。例如,太子果然是豐色樓的幕後主人,楊媚有另外一個名字,喚“櫻”……
他死的訊息來的時候,我怎麼也不信。
“不必再繼續下去了……之前總管要我告訴儂,可我去了興隆山沒來得及安排……”阿朱嘆了口氣,臉頰瘦凹:“沒有了意義……”
“為什麼?”我搖頭:“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死?”
那樣一個人,一個我最敬佩、最仰慕、最喜愛的人,怎麼可能死?怎麼可以死?
“……一定是我這邊出了什麼漏子,你們不要我了,故意來嚇我,是這樣的,對不對?”
阿朱一楞:“……不是的……”
“你們別騙我了!我才不信!我才不信!”我衝了出去,不顧外面風狂雨驟。
多日後,我主動找上了阿朱。
她眼裡隱著疑問,不過沒有問出口,看著我。
我徑直道:“聽說總管去世之時,有人看到了血滴子?”
“璧兒,儂不是一向最聽總管的話麼?”
“阿朱,你應該理解我的心情。”
阿朱不作聲了。北風在外面嗚嗚地吹。
“告訴她。”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
我轉過頭。那冷淡輕慢的眼神,永遠只屬於一個人,闞陵。
他走到我身邊,對阿朱道:“我也想知道。”
“令主之命,阿朱豈敢不從。”
令主?他就是 “紫上令”的新任令主?
“應該是我。太子察覺總管在探他的底,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阿朱已經離開。我站在窗前,這話,是對闞陵說的。
“他派你進豐色樓多久了?”
“將近十年。”
“如此未雨綢繆……所以他也早想到了會有今天……”
我試圖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如果他早想到了,為何還要插手?”
闞陵揚眉一笑:“我問你,他明明叫眾人對他的生死不要掛懷,為何一個一個,卻定要尋找真相?”
我一時語塞。
不是不能回答,是不願回答。
管他人作甚?我只知道,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死,獨他不能。
這樣,已經夠了。
“生命與記憶,你選哪樣?”闞陵突然問。
不假思索地:“記憶。”
他陷入沉默。
我起身告辭:“將軍既為總管親手傳承之令主,還盼不要辜負總管之拳拳希望。”
外面起風了。
兩掌交合,肌膚瑩冷如冰。
招來一個丫鬟:“送一紙‘豔箋’到侍中陳叔達陳大人府中,請他今晚移駕豔樓小聚。”
“是的,姑娘。”
“另外,備轎——我要去鎮國寺。”
鎮國寺的院中,原來有一棵年歲極老的櫻花樹。
我走進一間禪房,望了望房中那塊銀色水紋低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