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腳步一頓。
他前幾日把張家祖孫送走,其實就該把他問張家要嫁妝的事情告訴林婉了。
可是每每話到嘴邊,看到林婉神思不屬的模樣,林安就不大能開得了口。
他先前只當張燦是一心喜歡林婉,林婉對張燦雖有喜歡,卻還不至於那麼情深。可是現下看來,林婉並非不情深,而是她性子如此,本就溫婉謙遜,即便是情至深處,也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模樣,讓人看不出深淺。
也正因沒有看出林婉的心思,再加上張家的確不適合林婉,他才會將那件事情大包大攬,自行解決。
當然,前日白遠給張燦診過脈後,傳過來的訊息,更讓林安下定了決心。
——兒女問題自古都是難題。
雖然就林安來說,張燦就是真的沒法子令女子有孕,只要能和林婉過正常的夫妻生活,二人去抱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過來,當自己孩子養著也是可以的。
但是,林安最怕的卻是張家遷怒。
在林婉之前,張家人只當那等虎狼藥,只會威脅不姓張的女子的身體,雖然愧疚,但咬牙發發狠,想著在餘下的時間裡補償那女子,如此也能讓自己心中安慰,權當這件事情是無奈之舉。
可是,現下因為林婉,張家這等虎狼之藥的副作用更顯現出來,張家人也才知道那等藥對張家子嗣的壞處。自來死者為大,張家人沒辦法去因此責怪自己的祖上糊塗,怪祖上因一時之利,毀了張家傳承,張家所能遷怒的,只有把這件事情鬧出來的林婉一人而已。
原本張家該惱的,最該是張家祖上,最該遷怒的,也該是林安。可惜無論是死者為大的張家祖上,還是已經做了縣令的林安,張家誰都遷怒不了,最後只能遷怒林婉一個。
試問這種情形下,林安怎麼敢把林婉再送回張家?
張燦再好,也敵不過張家如今的情形。
因此林安遠遠地站著,看了林婉好一會,終是離開。
林安離開不久,原本待在房間裡的林姝才走了出來。
她走到林婉身邊,嘆氣道:“哥哥定然是為了大姐想,才會這樣做,大姐何苦自擾?那張燦,當真就這樣好?讓大姐如此不捨?”
林安有些話不願意對著林婉講,又怕林婉鑽死衚衕,想事情想的極端,就只好先對著林姝說了一通,讓林姝看準時機安撫林安。因此林姝才會知道這些。
林婉的目光依舊黏在那些嫁妝箱子上,聲音低低地道:“我知道,哥哥是為著我好。”
所以,她才甚麼都沒有說,甚麼都沒有鬧,任由林安幫她做主。
林姝不解道:“那既然大姐明白,為何還要盯著這些箱子看?可是擔心張家將來會來鬧?哥哥說了,當初張家給的聘禮,哥哥是給大姐充作了嫁妝一塊送過去的。現下張家是把聘禮和嫁妝一道送了過來,哥哥不願佔張家便宜,乾脆將張家的聘禮全部折了現銀,都給張家送過去了。張家那邊也都把東西收了下來,還說下個月張家老爺就會來商議和離的事情——”
林姝不甚說漏了嘴,登時訥訥不敢言,更不敢看向林婉。
林婉卻把目光從那些箱子上移了開來。
她看了十分心虛的林姝一眼,知曉林姝之所以會心虛,也只是為著擔心她而已。
如此想罷,林婉只微微一笑,道:“我並未擔憂張家,我只是……只是在想一件事。”
她真的沒有擔憂張家。
她在張家住了一年,對張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品性多少都有些瞭解。知道張家祖上從商,最識時務不過,再加上這一次的事情,又是張家過錯在先,哥哥為了她出頭,張家既沒有理,又沒有實力反抗哥哥,如此一來,張家妥協是必然的事情,林婉對此並不奇怪。
她只是在不由自主的擔心一件事,擔心一個人。
張燦被張家保護的那樣好,性子那樣天真,他,可能接受得了這樣的結果?
他,可還好?
林姝年紀還小,並不知“情”之一字,見林婉的目光又落在那些嫁妝箱子上,歪著腦袋,皺著臉想了好一會,最後只得道:“大姐莫要多想了,你的身體還是被張家給害得。哥哥看在大姐的份兒上,沒去告張家一個故意傷人性命的罪名,已經是對張家仁至義盡了。大姐先好好調養身子,待過了這一年,哥哥定會為大姐再做打算的。”
林婉喃喃道:“再做打算?做甚打算?”
“當然是再嫁人了!”林姝不解道,“哥哥說了,初嫁從父母,再嫁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