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露出身份,那些村民們沒必要騙她,因此襄荷覺得他們說的話還是可信的:沈知節雖不孝,但也沒不孝到極點,起碼面子上過得去。
但在李恆泰調查後,呈現在人們面前的,卻是一個完全不知孝悌為何物的無恥小人。
沈知節的所作所為都被無限誇大,沈父沈母以及沈知節胞妹的處境又被描述地極其可憐,兩相對比之後成功地激起普通民眾的怒火,痛罵鶴望書院居然也有這樣的大不孝之人!
外人不知情,只覺得李恆泰案子辦得好,但知道實情的襄荷又怎麼會沒有察覺。
如今的李恆泰,已經慢慢露出他真正的目的。
幫書院去除腐肉是假,藉此打擊書院的名聲才是真!
那些家世一般,沒有靠山,本身有那麼點小毛病,又沒有什麼能量大的好友的人,便成了李恆泰下手的物件。
這樣的人對於書院這棵大樹來說,就像是生了點小病的葉子,掉幾片也傷不了大樹的筋骨。
因為沒有觸到痛處,書院雖然有意阻攔李恆泰下手,卻也因為未盡全力,以及李恆泰的強勢而失敗,眼睜睜地看著李恆泰一次又一次得逞。
就像鈍刀子磨肉,李恆泰選取那對軀體無關緊要的肉一點一點地割,讓軀體覺得這疼痛還可以承受,因此沒有立時做出應激反應。
等到這把刀割了越來越多的肉的時候,軀體終於反應過來,想要反擊,但卻已經有些晚了。
百姓以及士林中不斷流傳著鶴望書院的醜聞,一樁未平息,一波又起來。那不斷被揪出來的蛀蟲們給人造成一種錯覺:似乎天下所有的惡人都能在鶴望書院找到,不仁不義,不忠不信,不孝不悌……以往這些字眼與鶴望書院似乎毫不相關,但如今,幾乎只要一提起鶴望書院,人們便會想起這些字眼。
原本只是書院內的事物,卻在有心人的煽動和誘導之下傳遍天下,將鶴望書院拉入一團漩渦之中。
尤其當這個有心人有錢有勢,更兼得了民心民意的時候。
於是,當山長們以為腐肉已經被剔除,傷口應該癒合的時候,李恆泰卻拿著鋒利的刀刃,將傷口進一步擴大,而這次,他的刀揮向的,卻已經不是腐肉,而是完好的肉。
如今的鶴望書院便是在承受這剜肉之痛。
之前的一連串事件使得書院聲望跌至最低,百姓們不再將書院奉若神明,而士林,乃至朝堂中也激起一場矛盾極大的討論。
鶴望書院派以及非書院派爭執不休。
出了無數蛀蟲自然讓書院名譽與聲望受損,但書院百年的積累和一直以來超然的地位不容小覷,朝堂上將近三成的官員都出自書院,還有三成的官員或多或少與書院有著各種牽連。因此即便鶴望書院聲譽跌至最低點,它仍是一個龐然大物,想要撬動它,那大周的朝堂幾乎也要同時被撬動。
因此即便外面如何非議,只要有這些書院出身的學子在,鶴望書院仍然是天下第一書院。
但即便出身書院,也不能罔顧是非,如崔常兩案沒有人能辯駁,但之後的那些案子卻有待商榷,有人建議設立一個副使,輔佐李恆泰查案,一番爭執吵嚷後終於被採納,副使的人選上卻出了問題。
書院派自然想要自己的人當,非書院派卻以避嫌為由堅決否定書院派提出的人選。
最後終於各退一步,選了個出身寒門,跟書院沒半點關係,跟李恆泰也沒半點關係,平日還頗有清名的做了這個副使。
但這人上任後,情況卻絲毫沒有好轉。
李恆泰抓人依舊毫不猶豫,由於真正的蛀蟲基本上都抓地差不多了,有點小錯卻被無限放大的案子便多了起來,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那副使真是個公正的,自然會阻止李恆泰羅織罪名,但最終的結果顯示,這個千挑萬選選出來的副使,顯然不是個不偏倚的。
書院派調查之後才發現,這個原本頗有清名的副使原來早就暗中投靠了李恆泰,只是隱藏的比較深,才會讓人以為他沒有與任何人結黨。
被陰了一把的書院派無不吐了一口血。
與此同時,不僅是李恆泰查出的這些或真或假的“醜聞”,更有無數人開始翻老賬,那些出自鶴望書院,最終卻聲名狼藉的人都被扒了出來。鶴望書院建院數百年,門生學子何其多,要在這些人中找出些名聲不好人品不行的,還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這個名單不斷增加著,而名單之中最為有名,也最引人關注的,便是十三年前於關山口之戰中降敵的大周主將顧長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