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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指揮排長慶幸著:找到了路,還沒開燈。否則,燈光一亮,準遭來斥責。打得再好也要扣掉十分。

直到下午實彈射擊才結束。歸途中,指揮排長在四十公里路標處尋找袁翰。他頻頻按響車喇叭,但不見袁翰出現。他跳下車跑過草坡攀上山頂,才見袁翰坐奮鬥目標雨布靠著一株歪頭小松樹酣睡。從這裡可以遠遠望見射擊目標區域。指揮排長意識到:不必向連長報告射擊結果了,他什麼都看到了,他剛剛睡著。

袁翰睜開滯重的眼皮,啞聲問:“全部命中,是不是?”

“除了首發試射,那是個靠近彈。其它嘛,時間、集火、齊射,都還可以。”指揮排長的語氣彷彿說一件平淡小事。但他畢竟年輕,不善於把巨大歡樂禁錮在心裡,笑意最初就流露在眼角,然後一點點擴大,終於變成“咯咯”的歡笑,把滑到身前的指揮包猛力甩到身後。“我做夢也想不到,咱們連打得那麼好。不只是‘命中’,完全是粉碎,對,粉碎!炮彈象被目標吸引過去,把目標都炸沒了。真的,一點沒剩下。真他媽痛快!”

“別驕傲啊,沾上這個毛病就終生難改。”袁翰站起來疊好雨布,淡淡地問:“那位顏副團長有什麼表示?”

“笑,笑!還給我追加四發炮彈,讓我多打了一個轉移射。”這是真值得驕傲的,全團指揮排長中,沒有誰得到過這種幸運。

袁翰有些驚異:“喲,這位副團長還真知道什麼是對炮兵的最好獎賞。”

“哎呀,連長,”指揮排長叫道,“人家是火炮專家!秒錶一掐,就知道了全連的協同情況。他看出你是有真本事的連長,要不就帶不出這樣的炮兵連。他問了我好多你的情況,還說:‘一個連隊失去連長仍然能打勝仗,正說明這個連長不平常。’他是在電話裡對政委說的,我聽到後高興死了。”

袁翰快步走到前面,不能讓指揮排長看出自己的激動。啊,有這句話就夠了,完全夠了。由他批吧、罵吧、處分吧,因為他有一雙明辨賢愚的眼……袁翰真想立刻見到顏子鵠。

指揮排長在後面追趕著說道:“連長、連長,你去見見顏副團長嘛,就在那邊。他見到你準保高興,你再把超假的事和他談一談,詳細地談一談,他總有個家吧,還不理解你!”

“叫了我嗎?”袁翰止步。

“幹嘛非要叫,你不會主動點。”

“不去!”

指揮車開到陣地,與炮車會合返回營區。

營區北頭的一片營房就是三連,戰士們正在炮場上擦炮——即使只打過一發炮彈,炮膛也需要擦洗數次。暗紅色的洗刷杆在炮口出出進進,深黃的炮衣平鋪在沙地上暴曬。一連的車炮接近時,他們都朝這邊看,對各車廂的歌聲和歡笑,對一連的戰士打去的手勢和招呼,他們竟無一回答。

袁翰從車門伸出並沒有朝車廂喚道:“指揮排長,三連怎麼了?”

指揮排長從車廂彎下身,勝利的歡樂還淺留在嘴角:“噢,他們打了個偏彈,整整偏出去一百密位,傷了一位老大娘。”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袁翰發怒了。

“我忘了。”指揮排長聲音很輕,只能從口形上猜出他是想這麼說的。

“你只想自己的事,”袁翰冰冷地說道,“通知各車,停止唱歌。”

“車距一百米,怎麼通知呵?”

“發防空訊號。”

指揮排長朝後面揮舞紅綠旗,第二部車立刻平靜了,同時把訊號傳到第三部車……整個車隊無人高聲說話,探出來的腦袋也全縮了回去。喇叭也不響了,各車減速,拉大距離,緩緩透過三連,彷彿是一路哀兵。

袁翰注視前方,白色的營區通路,無盡頭地滑進車底。路兩旁的小樟樹是他帶兵栽的,分別兩月,好象粗了些,小樹葉象人眼一樣閃爍著脈脈神情……袁翰恍如進入一個陌生世界。“偏彈,傷人。”這幾年來連隊的軍事水準,怎麼下跌得這麼厲害。他曾經在三連當過班長,是三連把他培育成射擊指揮員的。他心兒忽有所動,直到這時候,他才隱約地後悔自己不該超假。

窗內比外面晦暗許多,主要是因為幾個煙鬼抽得太狠了。煙霧是初灰白色,還能飄出窗,後來越積越多,竟聚成凝重的藍色,飄不動了似的悄悄扯起柔軟而厚實的帷幕,遮住人們的臉,從而,使彼此不能從對方臉上看到心語。人們和自陷在自己的深沉情感裡。

在這種地方,你不想吸菸也不行,煙能把你硬燻出癮來。劣質菸草在猛吸中竟跳出一團團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