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是個醫修。
“醫者。”
她娘救了千百人命,那些人卻眼睜睜看著她娘被鮫皇擄走,她娘說世上無不可救之人,可這世上無人能救了她娘。
也無人能救了她。
慈心一片,難渡己身。
她動了一下手臂,身上的鎖鏈又是一陣輕響。
“此山上,除了我,沒人能救他,如今的我,也救不了他。”
她的聲音比之前還要沙啞五分。
丹田被封,琵琶骨被鎖,與廢人沒有什麼不同,莫說是靈樞水針,就連排程靈力都難以為繼。
明宇冷哼了一聲,大袖一展,藺伶身上的鎖鏈盡去,丹田處的禁制也解開了一半。
手中一團靈力緩緩凝聚,面色蒼白的藺伶先治療了一下自己雙肩被洞穿的傷口,冥火灼燒的地方不可能不留下疤痕,想要拔除其中的火毒也得靠日積月累的水磨工夫,不過眼下藺伶都顧不上,手指一抖,十餘根水針憑空出現,刺向了王海生身上的穴位。
進到“意通天”秘境的第三重,宋丸子三人的身上都頗為狼狽,那白色的藤蔓極為難纏,黑色的粉末吸入身體內還會損害靈識,要不是宋丸子釋放出的白色火焰霸道無比,壓制了那藤蔓,說不定他們還要與之多糾纏幾天。
看著第三關,宋丸子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秘境法修不願來,體修們卻趨之若鶩了。
鏤刻在石壁上的招式看起來精妙又高深,宋丸子只看了兩眼就覺得自己學會這些招式之後能夠拳打明宵,腳踹明宇,一統無爭界,讓所有人排隊吃野菜肉餡兒的包子——天可憐見,她從沒這樣的野心,讓整個無爭界的人都靠著包子過活?她豈不是要把自己累死在灶臺前面了?!
“這些招式能惑人心智。”
“確實。”空淨清了清嗓子,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只是這惑,未免太粗淺了些,貧僧心中信奉菩薩,它竟然讓貧僧看見地藏和文殊一齊跳舞,阿彌陀佛,實在駭人聽聞。”
想象了一下那情景,宋丸子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與他們二人比,沐孤鴻的臉色要更難看一些,看見了宋丸子,他不由得就想起了當日的那碗豆腐,還有那之後自己的人生波折,雖說他已經悟了無情劍道,舊日情愛不再縈懷,可是看著雲秋雪從豆腐堆裡鑽出來,他的心情實在是好不起來。
“看來我們要是不學這些招式,就不能過了這關,可要是學……”
意通天秘境所設下的試煉往往一重危險之後又有一重,這招式裡若是有什麼問題,他們可就要吃大虧了。
三人思考了足足一個時辰,還是決定先練起來,再待以後。
高深莫測的招式也意味著艱難無比,看著脫下外袍只穿了中衣的空淨金雞獨立地站著,把自己抬起來的那條腿扳到自己的後腦勺上,宋丸子吃著肉燒茄子蓋米飯,嘴裡嘖嘖有聲。
與空淨和沐孤鴻的勤學苦練不同,宋丸子一天只學三個時辰,剩下的時間她全部用來推演這套功法,所謂的推演,就是從一個點開始,沿著種種蛛絲馬跡去窺探還不曾出現的終點,宋丸子想知道這套招式到底指向哪裡,她就要一點一點地反覆琢磨著。
空淨修煉完畢,只覺得周身骨骼都不屬於自己的了。
見他走過來,宋丸子拿出了一個加了醬和菜絲的饅頭,茄子燒肉裡的肉燉到都花掉了,看起來不油膩,實則口口都是肉,宋丸子另給空淨準備的一份素齋看著簡單,那個醬可是她今年開壇開出的最好幾壇之一。
吃著齋菜,空淨聽到宋丸子提起了藺伶和明於期:
“夏天的時候,荊哥來我這換東西,還說你們大概得多個師孃了。”
樊歸一、荊哥和空淨都是長生久首座明於期坐下弟子,藺伶要是與明於期結下鴛盟,他們還真是多了一個小師孃。
聽了這個訊息,宋丸子且高興且沮喪,她和落月宗有道統之爭,勢必不能去往孤山觀禮,看不見小姐姐身穿喜婦的樣子了。
空淨放下手中的夾醬饅頭,輕聲說:“藺施主刺傷了我師父,去往了他處。”
宋丸子差點把茄子塞進自己的鼻子裡。
空淨其人是不會說別人閒話的,出家人不打誑語,他只說自己知道的。可越是這樣,他說出來的話就越讓人有驚心動魄之感。
藺伶與明於期朝夕相伴,明於期在別人面前總是寡言至極,到了藺伶這個更惜字如金的人面前,話是越來越多,幾年下來,藺伶看著也比剛去孤山的時候開朗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