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顧金富也不客氣,他去地頭是假,找張建國才是真。把肩頭上的鋤頭往牆邊一靠,就把凳子拉了靠近張建國坐下了,瞄了瞄四下無人,才道:“隊長啊,我這也是愁得一個晚上沒睡著,猶豫了很久啊,剛打你門前過,見你招呼我,我想著這事我還得跟你說說,這也不光是我們老顧家一家的事,咱隊上是一個集體不是。”
張建國瞧他一眼,心說我這不招呼你你還不進來了不成,笑著問道:“啥大事讓你一晚都睡不好啊。”
顧金富把身子往張建國跟前湊了湊,聲音壓低了一點,頗神秘的說道:“我家老二家吧,昨天家裡可有個道士出入,身上衣裳雖然不是正統的道袍,可那頭髮不會錯啊,你看尋常哪個男人留長髮梳道髻啊。這搞封建迷信,隊裡可是要管管。”
張建國看他一眼,心裡罵了聲缺德玩意兒,這顧家老大就是個窩裡橫,這麼些年除了逮著機會就死槓顧金盛,旁的屁出息沒有,這多盼著人倒黴啊,才愁得覺都睡不好一早來告刁狀。
他呵呵笑了笑,看顧金富一眼道:“金富啊,你做這事不地道啊,你們老顧家家事我不摻和,只你說的這事,要是放在早幾年你那兄弟能叫你扒下一層皮,現在嘛,國家都不興那一套了,去年縣革委會都改成縣委縣政府了,你這狀可告不著,還是趕緊著回去吧,我當沒聽你說過這事。”
顧金富叫他說得尷尬,面上訕訕的可屁都不敢放一個,只哈著腰說:“瞧你這話說得重了不是,我哪能存了那樣的心啊,我這不是做大哥的擔心自己弟弟嘛,才想著要你去提點他兩句,你這話說得我可就難做人了。”
張建國皮笑肉不笑,說道:“好不好做人的我也這麼跟你直說,做工勤快著些比什麼都強,金盛當年分家可什麼都沒落著,這些年埋頭苦幹日子也過起來了,你趕緊地裡去吧,我這差不多也要去大隊了。”
這就是逐客了。
論理說他跟顧金富是同輩,輪不著他說教,可他打心底是瞧不上他這做派,好吃懶做攪事非,且這事是眼下,早個那麼幾年就能攪得人妻離子散也說不好,虎毒不食子,畜生野獸還講點親情血脈呢。
顧金富討了個沒臉,訕笑著扛了鋤頭走了。
這事到這裡就算了了。
到半上午,張建國聽隊裡會計說,秦建軍的腿好了,人在顧金盛院子裡坐著呢,教顧超拳腳。
張建國能爬到今天這位置做得穩穩的,心裡不是沒點成算的,村裡最出息就數秦志軍,他這腿好了能沒個前程,聽得人在顧金盛家,他又不免多留了點心。出去辦事的時候就拐了一腳去了一趟秦家,跟秦大有嘮了幾句,等他知道秦志軍那腿是怎麼治好的,心裡差點沒把顧金富罵死。
個缺德玩意兒,那什麼道士哪裡是奔著顧家來的,人是秦志軍上邊領導給幫忙找的醫生,他不敢掐秦家,撿著他弟弟家踩呢,挑這種事還想去拽帶上他,心裡對顧金富越發不待見起來。
這事兒就這麼波浪也沒翻起來就過了,甚至顧秦兩家都不知道有這麼一茬子事。
晚上吃飯時,林春華跟秦志軍提起了他的婚事。
“原先你腿不好,說要給小婉半年時間讓她想清楚,我瞧著小婉從來就沒想過要考慮這事情,現在你腿也好了,志剛跟娟子的婚事定在十二月,我看你和小婉要麼就十月份選個日子把婚結了?”
秦志軍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十月份結婚,那就是下個月。他也很想的啊,可小丫頭不願意呢。
他這裡要是點了頭,等他媽跟鳳仙嬸子一說,小丫頭可就沒得選了,想到這,他抬頭道:“十月怕是不行,我當時遞上去的轉業申請,周靖他外公給壓下來了,所以我現在還是軍人,結婚的話還得先回部隊打結婚報告才行,還是遲些吧,也不在乎這一時。”
幾句話就把這樁事給攔了下來。
林春華一想是啊,之前兒子腿傷了,她一心認定他部隊是呆不了了,這還沒反應過來有這一茬兒。
秦大有就問道:“那你這是不是就得馬上回部隊啦?”
秦志軍點頭,心裡頭一回生出了不捨,想著晚幾天再給隊裡打電話。
秦大有夫妻也不知道是高興多些還是不捨得多些了,兒子十六歲後就沒在家裡呆過這麼久。
林春華唸叨:“這規矩也是能變通的吧,趁著現在在家把婚事辦了不是更好嘛,還能有更多時間陪陪小婉。”
心裡補了句也好叫她能早點抱上大孫子,她比祝鳳仙還大倆歲,祝鳳仙孫子都能滿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