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設銅箱令人投書;便形同當年風聞奏事;因而捕風捉影者有之;洩憤誣告者有之;至於真正有線索的;十不存一。且如今王大尹是奉命前來安撫長安官民的;試問屬下可用者幾人;可信者幾人;能夠應付得了多少投書;能夠查證得了多少首告?而一ri之間捕拿長安城中官民二十三人;且並無隻言片語對外說明;王大尹難道不知;如今外頭流言蜚語四起?”
杜士儀當著四周圍那些大理寺官員;以及自己屬下的面;竟是這般絲毫不留情面;王怡登時勃然sè變:“你是奉旨相從府前來長安安撫官民;此案如何查證;乃是府一人之責流言蜚語四起;那是你的職責;府豈能一處一處前去見人安撫?你既然如此說;府責你立時出外;平息流言;安撫民心;若是還有敢於背地裡議論誹謗者;府唯你是問夠了;眼下府還另外有人犯要審;你出去吧”
見王怡一臉不容置疑的決然之sè;杜士儀知道多說無益;長揖行禮後便轉身出了正堂。等到出了大理寺;他頭也不回地徑直往外出宮;卻是也不歸家;而是徑直到了自己此前曾經任官大半年的萬年縣廨;把王怡原話當著韋拯的面說與了所有縣丞主簿縣尉聽;又轉去了長安縣廨如是辦理;最後則是去了一趟京兆府廨。等到這一路忙活完;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宣陽坊私宅。
待見門前車馬不絕;他一駐馬;那些衣著光鮮的豪奴管事一流蜂擁而上;他立時叱喝一聲;等赤畢等人擋在左右高聲吆喝肅靜;四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他方才清了清嗓子。
“各位所請;我已經見過王大尹。然則王大尹乃是奉旨辦案;絕不會輕易放過一個逆黨;也絕不會冤枉了一個好人。所以;各位若是有親友不慎與案子有涉;不妨留下相應姓名官職書;回去安心等著;我也一定會諫勸王大尹。”
聽到杜士儀竟然這麼說;顯然是在王怡那裡碰了個硬釘子;眾人你眼望我眼;一時全都失望之極。有想死馬當做活馬醫的;慌忙去預備筆墨寫下狀;而那些就求見王怡未果;想到杜士儀這裡碰碰運氣的;自然也就不費那個事了;回去另想辦法。須臾;這宣陽坊杜宅門口那條來堵得嚴嚴實實的十字橫街;這會兒就漸漸冷清了下來。
一連兩天兩夜沒怎麼好好休息的杜士儀踏入了自己家門;長長吐出一口氣就疲憊不堪地說道:“關門;誰來都不見”
王怡這是鐵了心要把事情鬧大;他可不想真的愣頭青似的眼下就與其對著於;到頭來卻像嚇死的王志惜這般;拼一個過勞死須不划算要知道;裴寧對他的囑咐;可是深得他心。
昨夜雖商量不少;但都是陽謀;早上師兄弟二人從王宅那偏廳中出來時;裴寧便低聲說道:“王怡進了洛陽後;我便使人去查過他從前的為官案卷。此人極其強項;最初頗有剛正不阿的名聲;甚至為人稱作是治理州縣路不拾遺;然則治獄素來嚴苛;鄉間豪強但有犯法立時窮究;而即便是子弟犯有小錯;也往往嚴懲不容情;商人之流就更不用說了;但凡民告;必重罪論處。久而久之官做大了;拿來立威的人也就越來越非同小可;對此有人送了他一個綽號;破家王。”
杜士儀登時醒悟到這王怡還真是名聲在外的人;源乾曜和孟溫禮王卿蘭的擔心;恐怕全都是因為此人的經歷而來。於是;深深感受到肩膀上那重擔的他不由得苦笑道:“看來;這次我還真是扛上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不要死扛;那樣萬一沒建樹的話;別人是不會感激你的。”裴寧此話說得聲音極輕;縱使四周圍就算有悄悄偷聽的人物;也難以聽清楚他這細微的言語;“只消擺出一個態度;讓人知道你已經盡力了;卻被王怡強勢所阻。然後;讓該吃苦頭的人吃些苦頭。或許大多數人確實是和權楚璧等逆黨無涉;但敲山震虎;就是聖人樂見其成的。等到這王怡收不了手;再用最後一計。”
“先雞蛋碰石頭;然後示敵以弱;敵進我退;最後待驕兵之計用到極致的時候;再圖窮匕見?”
“顯擺你活學活用不成?不過……你說對了”
回憶著這番對話;此刻才換下那身風塵僕僕的衣衫;舒舒服服泡在滿是熱水的浴桶中;杜士儀忍不住輕聲呢喃道:“破家縣令;滅門令尹……王大尹啊王大尹;即便這是捅了天的逆謀大案;但這等時刻;破家滅門不是目的;只是手段;長安一亂;天下不安;這等淺顯的道理莫非都不明白?”
他自然不知道;當傍晚時分;之前熬了大半夜只睡了一個多時辰;這一整個白天又是連軸轉審人犯的王怡面對手中那一張寥寥數語的供詞;面上卻是流露出了說不出的振奮。
“有了這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