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命運待自己不公。
她倒還好,面上一點也不帶,將春豆兒尊的先生一樣,認認真真的學著宮婢們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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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穆前往皇陵的第三天,太皇太后忽而傳了話來,要見陸敏。
來傳話的人,是太皇太后身邊第一得力的李尚宮。這位和太皇太后竇氏同年,也有六十多歲了,老而精熠的老尚宮,矮矮瘦瘦,一件硃紅色的尚宮服腰身束的緊緊,這個年紀腰不彎背不馱,進麟德殿也不必許善通報,直接便入了趙穆寢室,四處打量一圈兒,見陸敏正在擦多寶閣上的古玩,笑了笑道:“陸姑姑,老太后請您去一趟太液仙境,不知你可能脫得開身?”
無論那一殿的姑姑,見了尚宮也是要跪的。陸敏連忙跪下,應道:“即刻就可以!”
立刻便有兩個小內侍上前,一左一右架過陸敏的胳膊,笑嘻嘻道:“那咱們就扶著陸姑姑前去,可好?”
從三天前太皇太后那冷冷的一眼,陸敏便知道她絕不會讓自己好過。顯然,太皇太后忍過三天,這是趁著趙穆沒回來,要收拾她了。
陸敏叫兩個小內侍從後門上架了出去,一伸手道:“兩位公公,我竟忘了,薰香爐上的梅花托座,還在我手裡拿著呢,要不,你們稍等片刻,讓我把這梅花托座放插上去,否則那薰香爐可燻不得香呢!”
兩個小內侍看了李尚宮一眼,又跟著陸敏折了回來。
麟德殿的人馬,趙穆帶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陸敏也沒見過。她的職責在臥室,三天時間,就沒怎麼出過趙穆的臥室。
所見的人,也唯有春豆和彩琴兩個。彩琴在前殿,一時半會兒奔不到,此時陸敏能抓住的唯有春豆兒。
她將那梅花托座交給春豆,小聲道:“麻煩你,抽空到前殿給許太監說上一聲,就說太皇太后傳我去太液仙境呢!”
郭旭和傅圖都被趙穆帶走了,如今這殿裡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只有許善,陸敏想看看,若果真太皇太后要動她,許善會不會想到辦法解救自己一回。
春豆畢竟得過銀子,目送著陸敏叫兩個內侍拎走了,轉而尋到外殿去找彩琴,悄悄將這話兒告訴了彩琴。
彩琴聽完卻是搖頭:“陸敏與咱們不是一類人,她若能飛上枝頭,咱們自然要竭力捧她,但你要知道,皇宮這地方,錦上添花的事情多多益善,雪中送炭那種事情,做了是會要人命的。
她若能活著回來,就不需要你跟許善打招呼。若不能活著回來,打了招呼又有何用?快去好好當你的差吧!”
春豆兒與陸敏相處了三天,因為她比之頭一回在東宮相見的時候改變了許多,沒有一般人家大小姐們那故作矜持的款,有什麼活搶著幹,有好吃的也會分她一口,倆人同在一間小耳房裡擠了三夜,她磨牙打呼嚕也從來不會像彩琴一樣,聽到了就要往頭上抽板子,反而對陸敏頗有幾分親憐,不由哀求道:“好姑姑,不過一句話而已,千萬求您帶給許公公,萬一能救人一命,總是好的,好不好?”
彩琴今年都二十二了,入宮整整十五年,什麼樣的好人惡人沒見過,早練就一幅表面親熱如火,內裡波瀾不驚的好性兒來,遂一笑道:“也罷,我要能見著許公公,就帶句話兒給他,你快好好做你的差事去,勿要在這兒鬧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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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太液仙境,整個皇宮裡唯有一座橋,是一座拱形蜂腰橋,建在太液池的南部。
從橋上遙遙可見蓬萊山隱隱,如今太皇太后一直長居於此,就住在那座四年前敬帝為其建造的大殿之中。
走到橋中央時,一條半人高的大狼狗忽而從對面奔了過來,隨後,是一聲嬌斥:“虎子,站住!”
陸敏心中咯噔一聲,暗道這是要遇見仇家了。
從對面走來的,是賢和公主。她穿著縷金百蝶穿花銀襖,繫著蹙金海棠花鸞尾長裙,湖光山色中金黃燦爛,像尾豔麗的搖錢樹一般。人還遠著,聲音已經傳過來了:“這不是陸輕歌家的小仙女兒麻姑麼?怎的,素衣白綾的,這是又想裝神弄鬼,來討我皇祖母的歡心了?”
她說話的時候,那條半人高的大狗便一直在咬陸敏的裙子。
陸敏既是婢,見了賢和自然也要跪。她道:“奴婢陸敏,見過公主殿下!”
賢和繞著跪在地上的陸敏轉了一圈兒,倒不期她會跪的這樣乾脆。
她道:“你家不是有四個年青力壯的哥哥嗎,怎的,他們不是疼你愛你到了骨子裡,恨不能把你寵上天,怎麼就捨得叫你入宮給人當奴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