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俱疲。
顧綰本來就沒吃飽,如今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暮春時節,天氣已然開始炎熱起來了,而顧綰穿的還是之前早春的衣服,自然是一身大汗。
顧知自然也沒有好到那裡去,依舊是穿著他那身破舊的長袍,雖然相貌不凡,可是大老遠就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那股子窮酸之氣。
所以這縣衙後門的兩個皂班懶洋洋地接過顧知手中的信。
顧知倒是非常有禮數地道了聲謝。
顧綰看到這兩人的態度,心中感慨,古今官吏皆是一般模樣,所說話語都不曾改變半分,冰冷刺貧骨,獻媚迎權富。
顧綰擦了擦汗,感覺到有些口渴,只是這太倉中,就算是喝口水也是要收錢的,然而此時顧綰估計這顧知身上不會超過三文錢。
她看著路邊香噴噴的雲吞麵。
“咕嚕~”
“待到我們到本家去借些接濟,然後就買些肉回去,這些日子以來,確實是苦了你們了。”
顧綰看著顧知疲憊的身子,突然覺得原本樹立在兩人之間的隔閡消失了。
他是大明朝裡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落魄中年,也要面對最嚴苛的生存挑戰,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所面臨的挑戰是嚴酷。
這是個會餓死人的時代。
說來好笑,華夏泱泱數千年,唯有後世真真正正地做到每個人都能吃飽飯。
只能說,這是個悲劇。
兩人又走了半個時辰,才到了一處門第顯赫之所。
朱門碧瓦,描金牌匾。
上面寫著顧府二字,這字氣勢磅礴,倒是讓人見之難忘。
顧知看到顧綰的神色,便開口說道:“這乃是顧首輔的真跡。”
顧綰倒是對這個顧首輔有些印象,嘉靖一朝特產,清詞宰相,倒是和那位宋詞宰相併稱雙葩。
“為父之前倒是還教過你首輔大人的文章,你可還記得。”
“不記得。”
顧知看到顧綰這幅模樣,微微的嘆了口氣開口說道:“我們先去拜訪主人家吧。”
顧知輕輕在大門上敲了兩下。
“何人清晨扣門?”
只見到一個身著青色家丁服飾的男子從門內出來,臉上帶著幾許萎靡之色。
顯然是昨夜未曾睡好。
“學生顧知。”
此時這名家丁臉上露出了一絲絲不屑,雖然十分隱晦,可是顧綰依舊可以看出來。
“原來是本縣的茂才,子試老爺啊。”
子試是顧知的字,被一個門房如此輕蔑的叫著,確實是有辱斯文。
“正是學生,今日前來拜訪同年重言先生。”
顧家三老爺顧重言曾經與顧知一同讀過縣學,所以算是同窗,還有些八杆子打不著親戚關係。
顧重言天資聰穎,與科舉之道一路順風。直至成為了兩榜進士。
用顧綰話來說,顧知就是學渣,而那位顧重言則是學霸。
“實在對不住了,三老爺今日外出了,要不您改日再來?”
“李管家在嗎?”
家丁笑了笑說道:“自然是在的,兩位請。”
顧知與顧綰走了進去,顧知敏感的聽到了。
“又來打秋風了,還秀才老爺呢。”
顧綰眉頭一皺,這門房看似有禮,其實骨子裡卻是傲慢非常。
兩人走過了一道悠長的抄手遊廊,來到一處十分典雅水榭小樓。
顧綰左顧右盼,嘴裡唸叨著貧富差距。
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從小樓中走了下來。看到顧知之後,眉頭緊鎖,有些不耐煩。
他上下掃視了顧知一眼,而後開口說道:“阿彩,帶著兩位到帳房支些銀錢吧。”
此時,從一旁出來一個面容精瘦的小廝。
“子試老爺,請吧。”
看管家這模樣,顯然是遇到過不少打秋風的。
顧綰也跟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打秋風什麼的確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小廝帶著兩人七拐八拐到了帳房,然後取了一包碎銀,交給了顧知。
顧知兩人便離去了。
再一次經過那處抄手遊廊的時候。一群身著錦衣的俊秀少年們款款而過。
一陣香風罷了。
顧綰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末尾抱著蘭花的男子,轉過頭來,看到不停揉鼻子的顧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