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殺了按竺邇,只要他無視孩子的生命。可以說,每一次關係到自己生死禍福的選擇,他都沒有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那一種。他不是為自己,而總在考慮著別人。
“如果,我不吃掉他,我會怎麼樣?”楊萃問,“我娘不也沒吃掉我爹。”
“那就不知道了,書上沒寫。”熊寶沒底氣道,“或許對你的身體有影響,你母親後來不是消失了嗎?”
這話讓楊萃的眼神僵直了。她的母親,傳聞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後來迴天上去了。楊萃很小的時候就認為,這是個謊言,哪有仙女,哪回了天上,母親分明去逝了,全家人編謊話編小孩。
“如果我和他只有一人能活下去,當然是我活他死。還用問?”楊萃硬著語氣說。徹底躺下,“我歇息了,你出去吧!”
熊寶話哽在喉嚨,但楊萃的脾氣讓他怯步。楊萃的個性他大致摸熟了,這姑娘心有動搖,她先問不吃張珏的後果,說明她心裡已有此意。無論她最終選擇吃與不吃,都不可diǎn破,否則脾氣發起來後果自負。熊寶嘆氣搖頭,離開楊萃的房間。
院裡的人都已睡下,各房間黑燈瞎火,王虎的鼾聲最響,估計幾間房都能聽到。熊寶在張珏房門前停步,似有進入之意,手放了門上。但卻又縮了回去。
“老大,我幫不了你,你自己處理吧!”熊寶甩頭,不想參與進這種痛苦的紛爭中。楊萃傷不了已經復原的張珏,但張珏對楊萃是個什麼態度,熊寶想不透了。
張珏的房裡雖未diǎn燈,但裡邊的人沒有睡,張珏坐在窗邊,還在煩惱著。他聽見了熊寶的腳步聲,也透過熱源視覺,看到了胖胖的人影,不過未加理會。
他根本沒在意楊萃將給自己帶來的危機,他的煩惱無人可解,只有自己去解決。
“你何時會來見我呢?燎。”他如同對月自語。
沿嘉陵江逆流而上,河灣平靜如湖,江水倒映出皎潔明月,月光則把蘆葦的細長影子投在了江面上。晚風吹過,江水起伏,除了細嘩嘩作響的水面,還有輕輕的木頭碰撞聲。江水中,幾十條大船用鐵鏈拴在一起,結成水寨,不過船上幾乎空無一人,北人不習水,波濤起伏,船體搖晃著,他們睡不著,全都上岸紮了營。
一隊人剛上岸,急匆匆行走營地間。走在最前面的是個英俊年輕人,營中的人碰上他,無不低頭躬身,可他一過,全都交頭接耳,神色驚訝。
“那顏,你的頭髮……”終於有人當面說出了口。
按竺邇手按頭dǐng,按壓所剩無幾的幾根毛,惡狠狠地瞪了眼說話的人,隨手扯下士兵的皮帽扣了頭上。
“把女人和小子給我關起來!”按竺邇下令。身後的手下立刻拖走淚痕未乾的陳氏和兩個小孩。
他進入大帳,怒氣衝衝地坐上鋪著獸皮的椅子。
遇上強敵而敗,對喜好戰鬥的蒼露虎人來說,並不可恥,但按竺邇心中的憤怒卻久久不能平靜。他沒有辦法與火之力對抗,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更氣憤的是張珏燒掉了他的頭髮,他dǐng著剩餘的焦卷的幾縷髮絲,一路遭人側目張望與嘲笑,這種恥辱是蒼露虎人不能容忍的。
“此仇一定要報!張珏,你等著吧!”按竺邇狠道。
但火之力確實是個棘手東西,他咬住嘴唇,想了良久。“來人!準備紙筆。”他呼喊。帳外的僕人端進文房四寶。
“我要給孛爾臺那顏寫信。他不是叫我為他給孛爾臺傳話嗎?答應下的事,我當然會完成。”按竺邇執筆而笑。
“起來!別傻蹲著不做事!大爺們都餓了,去做飯!還有,叫你那兩個小崽子住聲,吵得大爺休息不好。就知道哭,再哭,弄死他們!”蒙古兵踢了腳陳氏。
陳氏聽不慌他在說什麼,只見他兇惡指著孩子,大概能猜個意思,忙把孩子摟緊,擦去他們臉上的淚痕,叫他們安靜別哭了。
蒙古兵揪住陳氏,把她推至灶旁,扔給她鍋碗和袋食物材料。陳氏明白其意,抹了眼角淚水,解開布袋繩索。
“這真是,什麼怪事都有!”蒙古兵坐一起就閒聊起來,“你們在船上都看見了,那個漢兒小子使的什麼妖法,差diǎn把按竺邇那顏燒死,他是不是人啊?”
“是不是人有什麼關係,我們軍中也有不是人的。以前不是有個合森那顏麼?長了顆蛇頭。天下大亂,神仙妖魔都不甘寂寞要到人間攪上一攪,和尚道士都這麼說的。聽老一輩人說,以前成吉思汗在世時,身邊全是這些非人非妖非神的怪傢伙,我們少見多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