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端出帳篷。外邊有幾塊石頭搭起的灶,木都把鍋放了灶上,開始做晚飯。忽地,一隻手也搭了鍋邊。木都歪腦袋瞧,居然是許沐。
“今天我來做飯,讓你嚐嚐南方的手藝。”許沐說。
木都拍手歡迎。“沐哥哥,我給你打雜。”少年說著,開始搬弄各種食材。
他們這dǐng帳的食物比其他帳裡的奴隸豐富得多,因為木都和別的牧奴不同,放牧之餘,喜歡種diǎn東西。除了種菜種花,聽聞他還種樹,城邊的一片樹林據說全是他種的。
“木都,你是漢人嗎?”許沐看著火問。
“不是。”少年搖頭,“沐哥哥怎麼這樣問?”
“我聽你漢話說得這麼好。”
木都咯咯笑得開心,“我跟漢人學的。這裡又不只有你是漢人,每年都有好多漢人被賣到草原上。不光有漢人,什麼人都有,還有的金頭髮藍眼睛,像鬼一樣。他們的語言我全會說。”
許沐驚訝,“你真聰明,當奴隸太可惜了。”
“這有什麼呀?除了無緣無故捱罵捱打,當奴隸其實挺好的,不用思考,不用擔心失業,不管誰做主人,給我飯吃就行。你看金帳裡的那位,他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吧?他有我開心嗎?現在,妻妾、兒子都成了他要提防的敵人。他連立一個喜歡的後代做繼承人都辦不到,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木都望著遠方說。
“做奴隸,失去自由,難道還是件幸福的事?我無法理解你的想法。你是從小為奴,已經習慣了吧!”許沐淡淡慘笑,“我雖來蒙古時間不長,但也看出了,這裡做奴隸的,一輩子,子子孫孫都是奴隸,就算成為一國之相,也還是黃金家族的奴才,就像國相木華黎那樣。現在的鎮海國相、耶律楚材,還有那些漢臣,其實都是黃金家族的奴才。”
“沐哥哥,你不喜歡做奴隸嗎?”
“誰喜歡啊?”許沐話一出口,覺得可能真有人喜歡,就是眼前這個木都。但不怪他,木都自有記憶時起,就習慣現在的身份,在他意識中沒有別的認知。
“那麼沐哥哥,我讓你做真正的國相怎麼樣?”木都衝著他笑。
許沐先驚,而後大笑,“木都,說笑話也要有譜,不切實際。你讓我做大汗好了!”
“這個不行,早就立下了規矩,大汗只能從黃金家族裡選。”木都不高興地嘟嘴。
“好啦!還這麼認真!”許沐diǎndiǎn他的鼻尖,“還不做飯?你今天就唸著吃,一定餓了對吧?”
木都摸著鼻子使勁diǎn頭。
飯菜香氣不多時便從這dǐng帳篷附近飄出,許沐和木都嘻嘻哈哈,藉著灶上的火光,在夜色下啃著飯香。
第二日,許沐拿著羊鞭,與木都一道趕羊出圈。牧奴頭子特地來看了眼這個新來的奴隸,見他已經開始幹活,自然無話可說,看了會兒,叮囑他們別弄丟了著,便去別處巡視。
青草藍天,羊群咩咩地移動,趕羊人已淹沒其中,遠遠看,只見草,而不見人。
許沐第一次放羊,難免手忙腳亂,管住了這幾隻,那邊十幾只又跑離了隊。只見他奔來跑去,今日才開始,已累得滿頭大汗。木都旁邊哈哈笑,看他確實忙不過來了,這才幫上兩把,又教他放羊技巧。
大地平坦,可以望到極遠之處。地平線上黑diǎn突起,一支馬隊由遠漸近,緩緩而來。
“木都,那是什麼人啊?”許沐指著前方騎手高舉的旗幟問。
這支馬隊約三十來人,皆騎馬。因為尚遠,看不清來人面容,但看得出,都著的武士裝扮,絕不是普通人家。
“不是說什麼那顏要來嗎?會不會是他到了?”許沐猜。現在到處都在議論那位大汗的貴客,他也很好奇。
木都望了陣,搖頭,“不像是巴阿禿兒那顏。看穿著,是普通的貴族護衛。”
緩慢前行的隊伍裡也有人望著他們,確切地說,是望著他們的羊。
“大哥,你看!那些羊都不錯!是誰家的?”蒙古漢子指著如雲團的羊群道,“我去瞧瞧!”
“七弟!”另一名青年喊,“別人家的羊,勿起貪念!”他似知曉要幹什麼了。
那人回頭道:“我知道分寸,問一問是誰家的,總不會錯!”
“老四,讓他去,大不了買下來就是。”旁邊又一位大漢朗聲笑道。
“有人過來了。”許沐看到一騎正朝這邊衝來,緊張地往前迎了幾步。
駿馬急停,馬上跳下位裘衣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