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牆泥地,空蕩蕩的一點家居氣息沒有。
陶悠悠胸口悶得幾近窒息。
房子是三室二廳,不過只有主臥有一張床,客房空蕩蕩的,鄭耀陽讓陶悠悠睡主臥,他自己就睡客廳沙發。
主臥的床是老式的硬板拔步床,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床被子。
知道鄭耀陽過著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只沒料到苦成這樣子,比廟裡的和尚還不如,陶悠悠周身骨頭給硌得生疼生疼。
不知是不是因為房子沒人氣,溫度格外的低,窗外漆黑一團,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無雨的夜晚卻起了風,風從林梢掠過,傳來低沉的嗚嗚聲,陶悠悠瑟瑟發抖;,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翻來覆去睡不著。迷朦裡睡著了,寒冷和潮溼在迷夢裡消失,身邊像擱了暖爐,厚實溫暖,火熱寬闊的胸膛剛勁結實,沉穩有力的心跳在耳邊撲咚撲咚響著。
“中天……”陶悠悠喃喃叫,輕輕地磨蹭,喜歡這個高熱的火爐,喜歡他的粗獷豪邁,身與心霍霍燃燒。
但願這一瞬間恆久如永生,靜止不流動。
美夢見不得光,天明後便無影無蹤,陶悠悠起床後眼圈發青臉色慘白,女鬼似的。
鄭耀陽幾乎認不出她來,仔細看了看,關切地問道:“怎麼精神這麼差?”
“昨晚被子不夠暖,床板太硬睡不好。”陶悠悠忍不住抱怨,“鄭哥,你怎麼不把房子裝修一下?”
“不想裝修,沒下去陪她苟活著我已經對不起她了。”鄭耀陽低喃,眼神變得空茫沒有焦距。
又想起他老師了,陶悠悠悔之不迭,不該口無遮攔勾起他的傷心事。
“我真想到地底下陪她,可是……哪怕親手埋葬了她,我還是不相信,她真的死了,真的永遠離開我了。”鄭耀陽喃喃自語,清冷的眼眸滲出晶亮的水珠,身體在輕顫,喉結滾動間有沉重的嗚咽聲傳出。
陶悠悠呆呆望著他……面前失態痛嚎的鄭耀陽,漸漸地變了樣,變成了年輕的董家聲。
彷彿一腳踏上無底的深淵,陶悠悠覺得身體在直直下墜,無盡的惶恐和眩暈,無盡的心疼和愧疚。
陶悠悠第二天坐鄭耀陽的車跟他一起去榕州,臨行前沒有回家,她害怕看到董家聲摯熱深情的眼眸。
汽車出青陽沒多久,董家聲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聽陶悠悠說鄭耀陽要給她單子做很高興,千叮萬囑,天氣太熱注意身體,雖沒有像以往那樣囉囉嗦嗦要她小心色狼,可也說了很長時間的話。
“是你那個學生的電話?”鄭耀陽問。
“嗯,跟老媽子似的。”陶悠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們倆相處倒像他是老師你是學生似的,看你撒嬌撒得蠻順溜的。”鄭耀陽感慨地說,神色黯然。
自己有跟董家聲撒嬌嗎?陶悠悠怔了怔,好像真有那麼一點,臉龐火燒火燎紅了起來。
“很熱?要不要把空調開大些?”鄭耀陽側臉看了她一眼問道。
是很熱,不過熱的是心不是身,陶悠悠搖了搖頭。
兩人都不再說話,沉默許久後,鄭耀陽轉開了音響。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有一位好姑娘,
……
古老的歌曲,陶悠悠上初中時音樂教師教過。
一種對逝去時光的懷念傷感湧上心頭,陶悠悠和著節拍低聲哼唱起來。
哧一聲,鄭耀陽猛地踩了剎車。
“鄭哥,你幹嘛?”陶悠悠嚇了一跳,他要停車沒問題,可是不能就在大路當中停下啊!
鄭耀陽不答,緊盯著陶悠悠問:“你今年多少歲?”
“二十七。”陶悠悠莫名其妙看他。
“你唱歌時跟她真像,那年她也是二十七歲。”鄭耀陽失神片刻,重新啟動汽車。
又想起他老師了,陶悠悠感到悵然。
鄭耀陽今年才三十歲,以後漫長的人生難道就靠著回憶生活下去?
鄭耀陽在榕州也買房子了,不過,跟青陽一樣,也是沒裝修,就買了一張床一套沙發。
如果他老師地下有知,也不希望他這麼樣自虐似生活著,陶悠悠按捺不住勸道:“住的舒適心情才好,簡單裝修一下也可以啊。”
鄭耀陽漠淡地搖頭,忽又遲疑,看了陶悠悠一眼,沉吟了一會說:“以後你開拓業務經常到榕州來,要不然就整弄一下你住的舒服些。”
他從錢夾裡摸出一張卡遞給陶悠悠,“我不耐煩弄這些,你幫我打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