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沒有人能夠阻止愛情的發生,就像沒有人能夠挽回愛情的消逝。更讓人無能為力的是,你所以為的深情也許從不是真實的。[五]深秋的公園鋪滿了梧桐落葉,視野被染成金黃色,陽光把微微顫抖的眼睫陰影投在臉頰上。夕夜合上眼簾,聽同伴們踩過落葉發出的簌簌聲,眼前一整片耀眼的紅。&ldo;困了麼?&rdo;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風間是在問自己,夕夜睜開眼笑笑。&ldo;你昨晚幾乎沒怎麼睡吧?&rdo;男生臨著她撐地坐下,伸過胳膊墊在她的頸部和樹幹之間。女生順勢向他的肩微微靠過來:&ldo;我習慣一個人睡。你倒是睡得很踏實。&rdo;覷眼看見亞彌正在把野餐的食物一樣樣從包裡取出往外擺,&ldo;她到底帶了多少吃的啊?&rdo;風間&ldo;噗嗤&rdo;一聲笑:&ldo;都是季霄背來的,她哪兒出了力!&rdo;夕夜把視線偏轉一點,季霄袖子挽至小臂靠上的位置,時而屈膝幫亞彌擺放東西,卻從不彎腰。他走動在太陽直射的區域,因此眼睛眯成fèng,微蹙著眉。又仔細一想,沒有陽光直射時,他也常這樣蹙著眉,否則便是繃著臉不說話,好像對面前所有事情都不擅長卻要硬著頭皮來處理,總感到十分困擾十分苦惱十分不情願,眼睛裡寫滿七八歲小男孩的那種執拗。夕夜從來不知道,在別的女生眼裡所謂的&ot;酷&ot;從何來,反而總覺得季霄很小很傻很可憐。雷同的場景變了個平行蒙太奇戲法,把思緒帶回了高二外出學農的時候。有一天全班徒步從學農基地走去附近的生態村摘菜,中午學校的巴士運來盒飯,女生們受到照顧,擠在車裡吃。男生們露天端著飯盒要麼站著吃,要麼席地而坐,可不巧是大風天,儘管努力背向風,還是免不了吃到&lso;沙塵拌飯&39;。那時的夕夜不經意抬頭,隔著車窗玻璃在人群中看見季霄。其餘人都不時轉圈以應對難以捉摸的風向,笑著鬧著大聲嚷著,對腳邊的瓜果蔬菜表現出好奇,個別不安分者端著飯盒便追打起來。例外的只有季霄。新涼出國交流,顏澤失憶,夕夜又和他為了顏澤翻了臉互不理睬,於是原本算得上班級核心小集體中核心人物的男生,少見地變得形單影隻。一個人站在距離大多數男生五六米的遠處,無論風向怎麼變化都巋然不動,眉間擰個疙瘩,露出倔強又苦惱的神色,埋頭往嘴裡數乾淨飯粒。不知怎的,夕夜有點心酸,忘了他曾經怎麼冤枉自己,此刻只想叫他進車裡來吃,又想起自己沒有這種立場,喊出聲只會惹人笑話,然而懷著無能為力的心情繼續看他,似乎又更加心酸。再仔細一點觀察,身型怎麼能那麼瘦,膚色怎麼能那麼蒼白,孤零零的姿態讓人不知從哪兒開始關心才釋懷。兩個女生很快吃完,起身把空飯盒放在指定地點,結伴去水池邊洗手。夕夜低頭時用眼角餘光一掃身旁的兩個空位,又動了叫季霄進來的念頭。這念頭獨自與許許多多顧慮相抗衡,成了反覆的拉鋸戰。男主角大概想都沒想過,哪個角落的哪個女生腦回路拉幫結派各自為陣,由自己在哪兒吃飯引發了激烈的思想鬥爭。幾天以後偶爾回想,女生也覺得是不足為道的小事一樁,小得幾個月後甚至徹底想不起。但幾年後同一個人同樣的張望將她拽回曾經,一切都歷歷在目,一切都讓人難過。沒有做錯什麼,卻總想說對不起。不明白是為什麼。身影移動到何處,目光焦點便跟隨去向何處,風間不是沒覺察,他不知道該怎樣挽留,就像不知道怎樣挽留過去所有離開自己的人,父親,以及夏樹。驀然抬頭,秋日的天空一碧萬里,綿延無際的蒼綠樹葉間漏下跳躍的陽光,桂花被夾在風中,落在夕夜纖薄的後肩。明明是和暖溫馨的畫面,卻讓人想起感傷的斷點。和夏樹是坐在大學校園風景區的長椅上分手的。同樣是落英繽紛陽光明媚的日子,當時並沒有覺得痛苦和依戀,內心平靜如鏡。夏樹說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風間也沒有提出反對。初中時在補課班一見鍾情,卻因為夏樹父親工作調動兩人天各一方,無法得以成全的悸動過度誇大了對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本不是完美的人,卻因相思漫長幻化成完美,結果愛慕的也不是對方,而成了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