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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班主任老師大概又說了些&ldo;顏澤也有顏澤的優點&rdo;之類的話,夕夜已經不記得。但那番比較式的議論卻印刻在大腦皮層上,無法輕易抹去,從此死死地認定自己比不上蕭卓安。卓安是膚色白皙,留黑直長髮的大家閨秀。在校時一直梳高馬尾或芭蕾髮髻,沒有劉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家教傳統,舉止得體,清純的氣質深受長輩們喜愛。與此截然不同的是一頭棕色碎散捲髮,混血氣質的夕夜,骨子裡透著不羈和憂鬱。其實這才是同輩人中公認的校花。只是她自己一點也不知道。一直認為自己不如卓安漂亮。因為自卑,又無法如她那樣樂觀無憂,在自己與他人之間植起藩籬。當賀新涼最初以卓安男友的身份出現時,那份卑微的少女情結已註定無法得以成全。給這段無終的暗戀加一個時間限定,是&ldo;很久以前&rdo;。然而跨越到&ot;很久以後&ot;的現在,一丁點線索--比如聽見某個人的名字,比如看見相似的街景--也能變成刺穿心臟的鋒利武器。明明好好收拾起感情,決心做一個吝嗇冷漠的人。因為付出得少,在被背叛被遺棄的時候短暫地傷心一兩天,然後又能重振元氣。以為已經練就了這樣的本領,遺忘一切不愉快。只有在他重新出現時,你才明白時間不是對誰都萬能的良藥。對他的喜愛原來比想象深厚久遠,故作灑脫是耿耿於懷的一種表現。又或者不再耿耿於懷,而是妥協於習慣。習慣了面對他的時候,感覺全世界被按下靜音,唯有自己的心跳聲欲蓋彌彰。而你所能做的,不過是生硬、刻意地從他身上扯開視線,用緘默去對抗所有失落的幻想。[十一]緋紅色的雲在空中展成羽翼形狀。這就是陸地上所能看見的,最美的落日景象。看不見的,雲層之上其實是另一番輝煌。季霄用燭火外焰點燃香,遞給夕夜,看她俯身拜了三次,又接過香幫她cha進香爐,小心不讓滾燙的灰燼落在她手上。接著她退回蒲團折膝跪下,把雙手平攤在兩肩的陰影裡,低頭,再俯下身。整個過程對跪在右側、與她所有動作保持一致的新涼連一眼也沒看哪怕說最後一句&ldo;節哀&rdo;,眼睛也緊緊地盯著地面。看似冷冰冰地漠不關心。又怎麼會,在最後一次從蒲團上抬起頭來時,令人瞠目結舌地,淚如雨下。季霄的手滯在從香爐上方移開的瞬間,而下一秒,他很難不注意到新涼微紅的眼瞼,三個人之間維持著闃靜,靈堂略略泛黃的天花板把沉香的氣味從頭頂上空壓下來。因為你看不見……三天前。&ldo;他媽媽自殺了。回來奔喪。&rdo;女生面頰瞬間失掉血色,並不是出於對普通朋友的牽掛。而此刻,無聲落在蒲團邊緣的淚水,也並不能單純用&ldo;同病相憐&rdo;去解釋。你看不見,闃靜的表面下湧過怎樣的巨瀾。在隨後其他親朋祭拜靈堂的活動間隙中,新涼特地在人群中找到夕夜和季霄:&ldo;謝謝……&rdo;詞窮並沒有引致尷尬冷場。季霄攬過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以摯友的方式拍了拍他的肩。夕夜眼眶又潮溼起來,但是她第一次直接地看向新涼的眼睛,微蹙眉抽了抽鼻子,同時擁抱了他們倆。相識近七年,他終於不再是高不可攀的王子,夕夜知道,一句&ldo;謝謝&rdo;中有半句是給自己的。足夠了但是,為之付出的代價太過沉重。[十二]&ldo;想起自己媽媽了?&rdo;一同走去車站的路上,季霄猜測夕夜祭拜時情緒失控的緣由。女生點點頭,視線挑高一些。橘黃色的路燈鋪滿街道,一隻大白貓以倨傲的姿態悠閒地穿過斑馬線,停在打烊的小賣部門口前,爪子伸進紙箱去撥弄裡面的垃圾。已是深冬季節,但即使晚上也不覺得冷,四下無風。&ldo;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後,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留住她。除了照顧她,每天還步行去附近的一座寺廟為她祈禱,跪在蒲團上磕頭,許下讓我少活十年換她十年的願,求來護身念珠戴在身上……我就是想讓她活到看見我獲得幸福的那一天。你知道麼……&rdo;哽咽得難以為繼&ldo;我從小到大沒見過她笑一次。&rdo;但就是這麼微渺的心願,那些神明都只是袖手旁觀,如果他們真的存在,那麼是為誰、為什麼而存在?&ldo;蓋棺之前,我從手上褪下了念珠放在她耳朵邊,唯一的心願也隨她進了火化爐。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任何信仰,也不相信任何幸運會降臨在我身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