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來滁州了,我好好的一個勳貴子弟,來當什麼軍官啊!
如今這模樣,根本就撈不著仗打,又從何建功立業?
是的,我雖然也是勳貴子弟,可出身卻不太好。將來即便有好處,也會被別人給分了。而這種又髒又累的活,卻都推到我頭上來。我在外面風餐露宿的時候,他們大概還在中軍大帳和滁州城中酣睡吧!
可這又有什麼辦法,誰叫我出身不好呢!否則,鬼才肯來這裡吃苦?
實際上,來範景文軍中效力的勳貴子弟的出身也並不比湯問行好上多少,也沒有繼承家業的可能,這才想著來滁州撈點功績,也好謀個好的差使。只不過,別人雖然是庶出,好歹也是錄入家譜的。我湯問行卻是一個煙花女子所生的孽障,地位比國公府中的奴僕還低。
一想起去世多年的母親,湯問行心中微微一疼。
他姓湯,又是南京來的勳貴子弟。就算是再笨的人,也知道他出身名門。
沒錯,湯問行的先祖正是明太祖開國時的勳臣信國公湯和。
這次來滁州,和別的勳貴子弟一樣,想的是看能不能在這場可以說已經預定的勝利中分點功勞。只可惜,他因為身份地位實在卑微,別的勳貴子弟並不拿他當自己人看。
大冷的天,還派他出來督導輜重運輸,喝了一夜西北風。
可他又能怎麼樣,要想在貴胄子弟的圈子裡混下去,就不能不低頭。
天已經完全亮開,手和臉早已經凍得沒有感覺。忙碌了一整夜,所有人都沒有力氣,無論是士卒還是民夫,都懶得說話,這正是一個人最疲乏的時刻。
一陣狂風襲來,身邊老營中先前還耷拉著的旗子呼一聲,同時展開。就在這個時候,湯問行感覺腳下一虛,竟打了個趔趄。
與此同時,有細密的水珠子撲在面上。說來也怪,這些水滴竟帶著一絲暖意。
“又下雨了,這賊老天。”和所有人一樣,湯問行被泥濘得道路弄得煩不勝煩。
他伸出手一抹,卻摸了一手的汙泥。
吃了一驚,定睛朝前看去,這陣狂風卻是黑色的,裡面夾雜了萬千點牛毛粗細的泥水。
腳下更虛,地面的汙水不住盪漾。
在灰黑色的大風中,湯問行開到遠方地平線上突然粗起來。再過得片刻,一片黑色洪流嘩啦一聲瀰漫過來,將眼簾佔滿。
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到處都是飄揚的旗子。
賊軍來了。
湯問行這才知道自己剛才一個趔趄,腳下發虛並不是因為累,而是地面震動所致。
無數的賊軍密密麻麻,一眼也看不到邊。他們手中的武器在天光下閃爍著點點寒光,一個個都沉默不語地朝前走來。腳步踏在地上,飛濺而起的泥水順風飄揚,一剎那,就如同蜿蜒盤旋在大地上的蒼龍。
因為以前沒當過軍官,湯問行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敵人,也沒辦法去想。那整整轟隆聲,已經響到骨子裡去,讓人渾身發酥。
“敵襲,敵襲!”湯問行厲聲大叫起來。
張開嘴,又吃進去一大口帶著土腥味的晨曦。
隨著他這一聲喊,更多的叫聲在老營裡此起彼伏,相互回應。大鼓響起來,火炮轟鳴,先前還睡得死沉的明朝南京軍老營在一剎那沸騰起來,光著腳計程車兵提著武器從帳篷裡鑽出來,踩著泥濘朝前奔去。有人則迷茫地將腦袋從帳中伸出來;“怎麼了,怎麼了?”
更有人在問:“要打了嗎,要打了嗎?”
一個接一個的軍官騎著馬在營中瘋跑,尋找著自己的部分:“集合,集合!”
“南京江防營的兵,這邊來,這邊來!”
“大河衛,大河衛,他孃的去北寨門。”
“建陽衛,建陽衛,起來,都給老子起來。”
……
河灘地上,民夫們已經亂成一團。
湯問行也反應過來,鏗鏘一聲抽出腰刀朝前急奔,一邊跑一邊喊:“輜重隊不要亂,把糧車給我推下橋去,別堵住浮橋,退回東岸。老營有些亂,其他士卒,隨我迎上去,先阻賊軍片刻。”
滁水在這裡剛好拐了個急彎,正好位於突出部,賊軍若是來攻,湯問行等人首當其衝。
雖然不懂軍事,他也知道老營有些亂,短時間呃逆根本組織不起來。此刻,他需要做的就是為主力爭取時間。
200。第200章 朱玄水的憂慮
南京軍老營位於滁水西岸,環滁皆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