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信國公府的船啊,走!”一聲令下,幾條小船瞬間走得乾淨。
湯問行立在船頭,眼睛因為刺眼的燈火,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他站在船頭,讓江風吹著身子。天已經完全黑下去,他卻沒有半天想回船艙睡覺的意思。已是初夏季節,曬了一天的船,吸足了太陽的熱量,到晚間卻徹底散發出來,狹小的船艙中悶熱得叫人懊惱。
一想到要回那個小黑房間安歇,湯問行心理就是一陣抗拒。
中午的時候他就離開了南京,順水行船三個時辰,如今卻已經到了儀真境內。按照父親的安排,最多一個月就能夠到北京,就任京營鎮撫一職,算是正經的軍界高官,統兵大將了。做為一個庶出子,能夠走到這一步,能夠在馬上取得功業,可算圓滿。
一想起今日朝廷的表彰送到信國公府時府中眾人的表情,湯問行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那一幕又出現在自己面前。
在泗州時,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徹底發炎,整腦子好象都被高燒燒得壞掉了,人也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在短暫的清醒時刻,他也隱約知道自己這一次怕是再也挺不過去,會死在病床上。
大丈夫為國為民,馬革裹屍還,也算是得償所願。
父親,湯問行可沒有為你丟臉。我信國公的子弟,天生就是戰場上的豪傑。兒子在泗州涉及說反張二和黃龍,替孫將軍守住這座大城,並生擒高賊迎祥,你會為兒子驕傲嗎?你看到兒子的屍首,會掉淚嗎?
或許不會的,我不過是你一次酒後亂性的產物。父親你雖然不說,可兒子卻能看出你眼睛裡的懷疑,你懷疑兒子不是你的骨血。畢竟母親……母親她在跟你之前並不只有你這麼一個男人……可是,可是兒子卻知道我就是信國公的骨血,兒子上得戰場,卻能感覺到血液中那一絲鐵血之氣……兒子這次是要死了,父親,你看看,你看看兒子身上的這些傷口,難道就就看不出,我是真正的信國公的後嗣嗎?
母親!只可惜……可惜兒子這一死,卻不能再替你掙來一個誥命,再沒有機會了!
……
想到此處,湯問行心中又是驕傲,又是悲傷,淚水如泉水一樣湧出來,頭一歪,又昏厥過去。
可說來也怪,等到他再次清醒過來,身上的高燒卻退了,力氣又回來了。
“這樣也死不了?”看著自己渾身都是化膿的傷口,湯問行目瞪口呆:“難道我的名字被閻羅王給忘記了,又或者生死薄上沒有我的名字?”
又養了幾日,湯問行竟然能下地走動了,隻身體還虛得緊,也沒什麼力氣。心中想起孫元和自己的約定,他在泗州再也呆不下去了,就僱了一輛馬車,回了南京。
回到南京之後,湯問行已是形銷骨立,滿面鬍子茬,身上也髒得厲害。他的死活,家裡也不放在心上,見他如此狼狽,甚至沒有人來問一聲他究竟怎麼了。
湯問行在府中的地位比奴僕還低微,家裡的冷落他早就習慣了。也沒多說,就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院子裡,縮在小黑屋裡默默養傷,等著孫元派人來接自己去寧鄉的那一天。
看得出來,孫元對自己是很看重的。否則,也不可能同自己明言,讓湯問行到寧鄉軍後,先從一個小卒做起——這是要讓他從頭到尾熟悉寧鄉軍啊,
對於孫元,湯問行心中感激。他現在最重要的的養好身子,也好將來為國效力。
如今,賊軍已經被打得差不多了,眼見著天下就要太平。可就在這個時候,東北的建奴去悍然立國,國號清,並改元崇德。天無二日,如此叛逆,自然不能容忍。可以想想象,將來朝廷必然是要對遼東用兵的。
湯問行已經看出來了,到如今明軍已經爛得徹底,孫元的寧鄉軍只怕是唯一能夠同後金建奴抗衡的強軍。未來,寧鄉軍肯定是會被調往東北戰場的。
男子漢大丈夫,建功立業,正其時也。
可國公府的飲食實在糟糕,府中下人也沒人將他這個三公子放在眼裡。每頓也就兩碗糙米飯,上面隨意放幾條黴乾菜了事。
湯問行也不放在心上,口中也沒沒有任何抱怨,只默默地扒拉著米飯,一粒不剩地全吞進肚子裡。
隨著傷口一日日癒合,身上的力氣也漸漸回來了。
沒事的時候,他就躺在院中的胡床上曬著太陽,抓著蝨子,看著高天雲外,回憶著滁州那場鐵於活的廝殺。
“都快被養得要發黴了!”他忍不住苦笑起來。
這一日,他正照舊在院子裡修養,突然間,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