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此想著,心裡竟是並沒有太多的難受,想來是習慣了。
背後殺人一向是為那此自詡為忠義之士者所不恥的,但曹操冷冷一劍,便將那人砍了個屍首分離,面上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或歉疚,有的,只是理直氣壯的坦然。
曹操仍是看著我,狹長的眼中辨不出情緒。
“曹操二字會名留青史?”玩味著這句話,曹操看著我,終於緩緩揚唇。
我這才記起剛剛慌亂中的口不擇言,“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哪知有一日,曹操二字會名留青史,爾等都將死無葬生之地!……”剛剛,我是這麼喊的吧?
“是啊,騎都尉大人文韜武略,定是國家的棟樑之才”,暗暗懊惱剛剛一時說溜嘴,我滿口奉承。
定定地我看我半晌,曹操終於開口,“借神女吉言。”
我低眉順眼地靠著郭嘉,再不願開口,尚未從剛剛的差點被施暴的恐懼中回過神來,明明全身都是因掙扎而濡溼的汗液,我卻仍是緊緊裹住了郭嘉披在我身上的外袍。
“不怕,不怕,沒事了。”輕輕拍了拍我,郭嘉開口。
果然是個心思透徹的孩子,就算我插科打混,他還是能看出我藏在心裡的恐懼,所以……他一直沒有鬆開擁著我的手。
靠在郭嘉有些單薄的臂彎裡,我忽然想起了那個蒙面人臨死之前看到我的面容之時所露出的嫌惡。
鬼始神差地,我微微側頭,從郭嘉的臂彎裡,終於在湖面上看見了水中自己的倒影。
眉如遠黛,眼如春山,只是……原本光滑的臉頰之上,傷口所結的痂脫落之後,留下的是竟一塊粉色的新肉,與原本白晰的肌膚相襯著,竟是說不出的怪異醜陋。
我的心裡微微顫了一下,第一個浮上心頭的便是: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有了這樣一道醜陋的痕跡刻印在臉上,我又該如何粉飾太平?
“笑笑?”見我面上蒼白得無一絲血色,郭嘉急急地喚道。
“回去穿衣服吧,否則被我玷汙了清譽,小心一輩子都討不到老婆。”回頭彷彿什麼都沒有看到似的,我笑眯眯地氣他。
郭嘉卻是看著我,眼中有著瞭然的悲憫,“為什麼不哭呢?”
那樣天真,卻又是理所當然的語氣,為什麼不哭?是啊,為什麼不哭呢?唉,無奈地在心底嘆了口氣。
還是那個老掉牙的理由。因為,仲穎……他叫我笑笑。
只是,真是慶幸,沒有被董卓看到我如此這副模樣。
還好他沒有看到,因為他若看到,他的心,會痛死。
如果一樣會痛,那麼何必讓他再痛一回?如果我再度出現在他面前,帶給他的不是喜悅和快樂,而是他的心痛和不捨,那麼,我又何必多此一舉?現在的董卓已經很痛了,總有一天,他的心會痛得麻木,到那時,便不會再痛了。
那麼笑笑這個女孩,便彷彿從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一般。
臉上帶著微笑,心裡卻彷彿缺了一個口子,有一種叫做眼淚的東西,從心裡緩緩蜿蜒……
“如果傷心的時候不能哭,那麼眼淚,是用來幹什麼的呢?”認真地看著我,郭嘉皺著清秀的眉。
微微一愣,我瀟灑地抬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頭,順便彈了一個他的額,這個傢伙,差點引得我破功掉眼淚。
趁著他輕揉著額頭呼痛的時候,我便從他懷裡站起身來,腳步微微一個趔趄,差點又跌坐在地上。
我沒有看到,身後,曹操幾度抬手,終是垂下手去,沒有上前。
晃了幾晃,我終於站穩了身子,笑眯眯地看著郭嘉,“眼淚啊,那種東西,是用來喜極而泣的。”
說完,我便瀟灑至極地返回馬車,回不去涼州了,洛陽,那個曾讓我避之如蛇蠍的地方,終於還是逃不開。
一路回到馬車上,郭嘉的長袍裹在我的身上,一走一晃,一步一揚,頗有幾分“人生在世不趁意,明朝散發弄扁舟”的氣概……
剛剛被那蒙面人扯爛的衣衫自外袍下露了出來,走幾步,晃幾晃,就差沒唱“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兒破,南無阿彌陀佛……”了。
真是應景啊。
無聲地咧了咧嘴,背對著郭嘉和曹操,一路瀟灑地走著,終於,有什麼東西抑制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又鹹又澀,該是眼淚吧。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說了不哭,還哭!
我哀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