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藍以為莊良會馬上拒絕,結果卻出乎她的預料:他支吾了一陣,帶著歉意上前抱了抱白芷,問:「你真的可以嗎?我主要是……公司明天的會議挺重要的,我的計劃書又是重頭戲……」
白芷點點頭,在他身上輕輕推一把,說:「快回去吧。」
於是莊良用那個甘藍所熟悉的姿勢親了白芷的額頭,在向兩人道別後離開了。
「甘藍。」
「我不走。」
白芷有些愣,轉而又無奈地笑笑,在鼻間嘆了一聲。她從一旁的揹包裡拿出一些洗漱用品,就著牆角的臉盆,遞給了甘藍,指著一旁的空病床說:
「你先去洗,晚上和我在這兒擠擠吧。」
甘藍的瞌睡一下子醒了大半,忙說:「我可以睡外面的長凳,也可以打地鋪的。」
白芷佯怒地斜了她一眼,說:「要留在這裡,就和我睡床上,否則麻溜兒地回家!」
因為怕自己晚上會搶人被子,甘藍偷偷地找護士幫忙另要了一床,等白芷先躺下後,才躡手躡腳地慢慢把身子挪移到了床上。病床本來就窄,她怕擠著白芷,因而幾乎吊了半個身子在外面,以十分難受的姿勢躺著。而白芷大約也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只側著身子背向她而睡。
凌晨三點的時候,白焰朗之前微微的鼾聲忽然停止,大概是麻藥的勁已經過去,現在被刀口疼醒了。甘藍本來就冷得睡不著,聽見白焰朗的動靜,便悄聲起來檢視了吊瓶裡所剩液體,又彎下腰問白焰朗是不是疼得難受,白焰朗點頭。
到前臺跟值班護士說了情況,護士在翻看了紀錄後說不能再打止痛針了,只拿了一板口服止痛藥出來,又隨甘藍進病房給白焰朗換吊瓶。幾年前照顧師孃做膽結石手術時甘藍就知道,口服止痛藥對這種疼法根本無效,可出於安慰劑的作用,她還是給白焰朗服下了。
護士進來的時候弄出了些聲響,白芷也醒了,她站起來抱歉地看著甘藍,甘藍笑笑,把一旁的風衣披在了白芷身上。
醒來之後,兩人都有些清醒,暫不想睡,可又不想吵了白焰朗,因此也不好聊天。坐在床上時,白芷不小心碰到了甘藍冰涼的手,於是驚訝地睜大眼睛,用唇語問甘藍:
「這麼冰?!」
甘藍自視是個愛運動且血液迴圈良好的人,可每到冬天,她的手腳卻比誰都冰冷,總是要花很長時間才暖得過來。她正想隨便搪塞過去,白芷已經抓住她的手放進了自己的風衣口袋,和著腰間的體溫給她取暖,又用空出的左手抓了被子蓋在二人腿上。
前些天自己端詳過的那隻手,此時就緊緊握著自己,甘藍這麼一想著,身上似乎也真的升騰起暖意,只是被握住的那隻手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傳遞出什麼錯誤訊號,致使白芷放開。
一抹螢光亮起,甘藍往旁邊一看,是白芷在手機上點觸滑動著,她猜想是莊良的簡訊,便閃開目光垂下了頭。不一會兒,那道螢光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原來是白芷在記事本介面打給她的一行字:
「你頭髮放下來的樣子很好看。」
估摸著甘藍讀完了,她收回去,刪掉,又打了一行:
「束起來,很英氣,放下來,就……」
甘藍歪了頭,也用唇語問她:「就……?」
白芷把手機收起來,沒有再打字,只神秘地笑笑。
對甘藍這個患有輕微強迫症的人來說,這件事足夠折磨她不少天的了。
對於癌症病人來說,心態是尤其重要的。有的人在得知自己身患癌症後,一改往日性情,把之前存起來的錢或是用來環球旅行,或是將所有捨不得買的物品買遍,一筆勾銷掉諸多憾事,瀟灑地款待了一回勞累了數十年的生命。誰知道,這樣的無為而「治」,竟然奇蹟般地使病症好轉。
還有一個例子便是,身處同一個攜帶癌症基因的家庭,有的後代悲觀處事,深信某一天惡疾會降臨,後來果然查出重症;有的子女堅持健康的生活方式,膳食均衡、勤加鍛鍊,而疾病也果然沒找上他們。
但白焰朗顯然不屬於樂觀的那一撥人,自從手術完畢,他就整天唉聲嘆氣、不思茶飯,金師傅和甘藍變著法兒給他炮製的食物,他並不想看一眼,只說:
「機器都報廢了,還給它燒油幹什麼。」
於是甘藍也才真正見識到什麼叫病來如山倒,不久前還好好一個人,現在竟然成了癱在床上的一具骨頭架子,要不是她跟著目擊了整個過程,否則根本認不出這是誰。
數天後,白焰朗開始喊嗓子疼,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