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人性之中不可遏制的對這個世界方方面面的掠奪欲和佔有慾——郭濤不承認自己是因為自私才和王尛產生矛盾的。他說他最初只不過是看不慣王尛把樓道里那點公共空間據為己有而已,礙於面子,他並沒有當著王尛的面表示自己的不滿,而是有意把自己的那輛腳踏車推到王尛自以為是圈定的地盤裡。本來王尛對那輛腳踏車表現得大度一些且充眼不見也就算了。王尛偏不。他偏要趁夜深人靜後,把郭濤的那輛腳踏車搬挪出去。恰在他搬挪的那一晚的後半夜,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將郭濤的那輛車淋了一夜,第二日,郭濤見了自己被扔在雨地裡的那輛車,就像自己被人扔在了雨地裡一樣感到屈侮和無地自容。他對王尛的憤怒是一下子從腳跟提升到腦瓜頂的。這一天,他的胸中集聚著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直到下班回家的那一刻,他終於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沒有再把車子放到王尛圈定的地盤內而是把車子鎖進了小房裡。他經過那片讓他蒙受了屈侮的地界裡時,他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奸妄一絲不屑……
第二部 喬(16)
沒有人知道郭濤是在夜裡的什麼時間,把王尛媽媽擺放在樓道里的那些東西全部扔出去的。就像沒有人能夠知道王尛是在什麼時間把郭濤的那輛腳踏車扔出去一樣。問題是,那輛車到底是不是王尛扔出去的?“是王尛扔出去的”這結論只是郭濤主觀的自以為是的判斷。如果他當時把王尛叫出來問一聲或許後來的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了。他沒有問。他按照主觀的臆斷自行其報復。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也許是單元裡的某個人夜裡上樓時,因為車子礙了他走道,就順手把腳踏車挪出去了。
這是又一天的清早,王尛一出門,簡直被眼前的景象給搞暈了:他媽媽碼在樓道里的東西怎麼全跑樓外面去了?誰他媽這麼缺德帶冒煙的!他一邊大罵著一邊把東西往回撿。這一切全被在窗縫裡向外窺視的郭濤看在眼裡。他怎麼能夠忍受王尛這麼肆無忌憚地明知故罵呢。他衝出去不問青紅皂白揪往王尛的脖領就是一拳,這一拳將王尛打了個烏眼青。王尛被這一拳打的愣怔在那裡。良久,他才反應過來:為什麼他的鄰居郭濤跑出來向他實施暴力!這時王尛的媽媽和郭濤的女人都跑出來了,兩個女人打起來就更亂了,雙方都把各自家的人拉回了家。自此兩家成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仇家!王尛的媽媽和郭濤的女人在樓道里碰上,又總免不了指桑罵槐一頓。如此這般經年累月的,怨便越結越深。
這些怨說破天不過芝麻綠豆大小積起來的,它們瑣瑣碎碎將人的心性困鎖在不可救贖的狹隘和卑鄙的猜忌裡。它們尚形不成洪水猛獸將人的理智的防線沖毀。可是誰又能想得到人的理智有時脆弱的連細小的微塵都經受不住……
事情起於郭濤接母親和他們一起在城裡過年。說來事情就是那麼的巧,郭濤母親來的第二天就在樓梯口把腳給崴了。郭濤堅信是王尛的媽媽在樓梯臺階上灑了什麼令老人滑倒的東西。苦於沒有證據郭濤只好把賬記在心裡。小年臘月二十三,是灶王爺昇天的日子,老年人講究這一天要擦天抹地兒的祭灶王爺。郭濤正恰在陽臺上擦玻璃,一眼就瞧見樓門口停了一輛殯儀館的運屍車,他還耐悶這棟樓誰死了,只聽自己家的屋門被敲的山響。他的心激稜一下:不會是……可是他轉念一想別太神經質了!但他還是帶著一絲擔心急急地去開了門:果不其然,穿著殯儀館工作服的工作人員就站在房門外。
“你們是?”他遲疑間不知該如何問才好。那工作人員例行公事地說:“你是華風小區13樓4門101號吧?是你媽死了?”
“你媽才死了呢!”郭濤氣得正要揮拳發作,郭濤的母親在他身後氣得一句話沒說出來就背過氣去了……
救人要緊,郭濤顧不上跟殯儀館計較,急了眼地讓運屍車充當了救護車把母親送往醫院急救。
由於搶救及時,母親被搶救過來了。
郭濤到殯儀館討說法,人家殯儀館的人口徑一致地說,他們是接到一個男人打來的電話才出發的。地址自然也是按照那個電話裡的男人說的一路尋過去的……
郭濤咬牙切齒地在心裡說,一定是那狗日的王尛乾的!你毀我母親,我要毀掉你母親!郭濤在此時腦子裡一定是進了熱汽油,沸沸地兀自在腦子裡開了鍋。根本不用別人點火都能自燃。他不再細究殯儀館的人話裡的真假,他一門心思在偏執的歧路上失控地下滑下滑下滑……
他一直尋找機會報復,尋找機會成為他生活裡的主要事情。這機會終於來了,他是看著王尛跟他媽媽大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