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白菘地,約有三分多面積,想來這些白菘要應付沈家過冬了。旁邊的小油菜澆了水後,綠油油一片。地裡的蘿菔也種下了,葉子抽得很長,土下小蘿菔也只有小指頭粗細,正是需水的時候。“舅姆,這是早白菘?種得好多啊。”
“比你家的要遲些。聽顓兒道,你今冬要在暖棚裡種菜?那還種晚冬白菘嗎?”姜氏脫下木屐,在旁邊地上的不死草上蹭了一下鞋底上的泥,文箐也蹲下來幫她將另一隻擦拭著泥塊,一邊回應道:“還沒定呢。現下還早。”
說話間,嘉禾一手提一桶滿滿的水過來,一桶放到齊氏身邊,一桶隨身邊提著,手起手落間,一勺水澆了四棵還不到。姜氏見狀,道:“莫澆那麼多,只澆透了菜根下的土便得。”
嘉禾應了一聲道:“舅奶奶,不礙事,我有力氣,澆完了,我提桶到旁邊打水便是。”
齊氏捶了一下腰,讚道:“箐兒,你這丫環幹活著實是一把好手。今日有她幫忙,這一上午,立馬就能澆得。”
文箐笑了笑,道:“那我們來得正是時候,能幫上忙再好不過了。劉四嬸呢?”沈家就劉四一家子在服侍,平時這等粗活計,也應該是她來做才是。
“唉,這不中用的,做活兒也沒留心,就是昨兒個,讓她澆那片蘿菔,結果提水時,崴了腳。”姜氏嘆口氣。
文箐一想到日後要是在沈家不讓僱人做活,自己也要做這田間地頭的活,那可得累成什麼樣啊?想想,還是花錢請人多做些,自己下下地做做樣子就得了。可是這只是她的想法,在臉上半點兒不敢流露出來。到齊氏身邊道:“二舅姆累著了,我來澆一下吧。”
姜氏拉了她的手道:“讓莫湊這個熱鬧了,有這份心我與你二舅姆都心領了。咱們回屋,讓你華嫣表姐過來幫忙,再不濟,讓顓兒下地來。”
“大表哥?舅姆,我讓範彎來做這事便是了。他趕了車來的,他力氣大,這澆水的事兒,咱們做要一上午的蘇夫,他用大桶大勺,半個時辰就能做完了。二舅姆,回屋我給你捶捶腰去。”文箐見齊氏額上有點小汗,看來是累了。
沈顓此時正與沈周在父親與二叔的帶領下,給華婧的衣櫃碗櫃等陪嫁傢什上刷漆著色描畫呢。文簡歡呼著隨周頤跑進去,見得那門板上畫的鳥兒活靈活現,花兒似迎風招搖,便讚道:“舅舅,這個跟外面樹上的一模一樣,和活的一般。”然後又見得小黑漆亦蹲在沈周身邊,便道:“小黑漆,你學會了嗎?舅舅,我也要學!”
沈貞吉讓他搬了個小杌子,坐在一旁看著。他偏是捱得很近,湊到跟前細細地看大舅二舅如何著色,伸長了脖子瞧了大舅這邊,又瞧二舅那邊,問:“咦,舅舅,這個眼睛是不是小了點?”
“是要小一些,這是鳥兒側頭過來,你瞧,在這個位置上,只能見到鳥的半個頭部,那邊眼睛沒看全。”沈恆吉耐心地為外甥解釋,然後又笑著對沈貞吉道:“大哥,莫看他小,就他這眼力,著實細得很。”
沈貞吉正給一株梅樹上的最後一片花著了色,聽到院中有響動,放下筆來,道:“我出去瞧瞧。”
沈顓卻細心地將文簡拉起來,給他外衫解了,吩吩弟弟道:“去找一套你穿過的衣衫來,這弄髒了,可是不好洗。”
沈周在旁邊招呼道:“簡弟,過來,我教你。”
他爹聞言,笑道:“又要好為人師了?你都沒學好呢,莫教錯了你表弟。”
沈周臉微紅了一下,道:“方才教黑漆兒不過是說錯了下順序,爹就老記著這個。黑漆,你說,平時我可有教錯你?”
黑漆愣了一下,搖了搖頭,還是如同以前一般寡言,見著文簡,滿心歡喜,卻只滿眼含笑看著。
沈顓見父親出了門,裝作不經意亦朝門外瞧了眼,似乎院外只有馬車,而範彎在卸車,表妹肯定是送了不少東西來。卻是沒聽到半點兒表妹在院裡說話的聲音,很是納悶。於是又伸長了脖子,假裝在窗前換氣,向外張望著。
華婧正倒了盆水給父親遞帕子,聽得這邊屋裡熱鬧,一回頭,就瞧見弟弟翹首盼望的模樣,心下了然。
沈顓的目光與姐姐的相撞,趕緊轉過頭去,拿了筆,心不在焉地兌顏料。
沈頤給表弟換了衫子要出門時,見得哥哥現下正要給葡萄著色,可是隻瞅見他攪出來的顏色顯然非此。便叫道:“哥,葡萄褐,不是用粉入三綠紫花合嗎,你怎麼用的粉入土黃銀硃?”
沈顓大窘,手一抖,差點兒漆灑一地。
沈恆吉瞧了瞧大侄兒,道:“累了吧?不如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