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長袍,仍留著山羊鬍,幾月未見,竟也是清減了大半,頎長消瘦,面上也不復從前神采,顴骨高高突了起來,更顯得枯槁蠟黃。
阮小么驚訝於她變化如此之大,不覺又多看了一眼。
簡正德卻神色淡淡,道:“看我作甚?你這夫君心狠手辣。在下能活上一命就謝天謝地了。”
他說完,不再看兩人,轉身回了院中。
察罕反手鎖了門。帶阮小么跟了上去。她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用眼神詢問他是怎麼回事。
察罕翹了翹嘴角。似乎一絲負疚感或不安都沒有,微微壓低了聲音與她解釋,“我以為他在大昭寺被殺了。”
阮小么恍然大悟。
簡正德離得並不遠,似乎聽見了他說話,回頭來掃了二人一眼,又道:“你們該謝的不是我,我只是拿銀子辦事罷了。”
那破廟裡頭並不殘破,只是磚瓦屋舍等顯得有些陳舊。又似乎已擱置了經年,並無人居住,正值深秋初冬,院裡草木早已凋零光了,花壇中雜草遍地,一叢叢又落敗了下去,甚是凌亂。裡頭有來回幾間屋子,簡正德徑直帶著人到了裡間的一座。
阮小么每走一步,心中忐忑不安,深呼吸了好幾次。拉著察罕的衣袖想問卻不敢問,結結巴巴道:“他、他……”
察罕道:“他沒死。”
她愣在原地,心中一顆高懸不下的石頭終於重重落了下去。又不知生出了什麼滋味,酸甜苦辣,一一過了一遍。
若她見了他,要說什麼呢?
你沒死,太好了?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阮小么只覺得話語都蒼白了起來,只能看著簡正德去敲了門,雙腿卻被釘在了屋前。
簡正德敲了兩回,等得不耐煩。徑直推開了門。阮小么方才回過神來,拔腿就向裡頭衝了進去。
上蒼恩憐。到底待她不薄,葉晴湖沒死、察罕沒死。他們都還活的好好的,也還有相見的那一天!
衝進去之後,卻只見到了簡正德一張平靜而略帶嘆惋的臉,裡頭空無一人,並沒有什麼葉晴湖。
她有些發愣,見簡正德手中捏著一張薄薄的紙張,上頭只寫了寥寥數字:
風波已定,你我師徒緣分已盡。勿念。
阮小么呆呆看著,直到後頭察罕道:“他走了。”
就這麼,一面也未見著麼?
“他走了……”她喃喃唸了一句,接過那紙張,上頭是再清楚不過的葉晴湖的字跡,清雅而不失鋒芒,連一句安好的話也沒有。
察罕走上前去,又隨意翻看了看書桌上的東西,從一本書中抽出了另一張紙,上頭密密麻麻滿是字跡,也是葉晴湖的。
上寫著各種滋補生養的方子,用物精細無比,也繁瑣無比。簡正德伸過頭看了一眼,咋舌道:“他對自個兒徒弟可當真盡心。當初我從閻王殿裡走一遭,也沒如此好的福分。”
阮小么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感慨的是葉晴湖對她依舊這副態度,嘴上不屑一顧,實則最是上心。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生離死別之後,若再相見,又該怎樣相對呢?
她突然想明白了葉晴湖的一些心思。
這麼也好,天地之大,江湖之遠,只要知道他安好便是了,不相見,興許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心裡頭有一些微微的苦泛上來,說不清緣由,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好是壞。
她嘆了一聲,將那方子仔仔細細摺好收了下。
外頭忽傳來幾下開門與腳步聲,輕快急促。她出門一看,卻是方才一別的紅笙,此時手中拿著包裹,一邊還提著好些紙包,一串兒連著,滿是吃食。
她見著幾人,雙眼一亮,叫道:“奴婢估摸著姑娘與將軍已到了!簡大人,您要的東西都備好了,這便上路了?”
簡正德點頭道:“也好。”
阮小么這才想起問他們:“你們這是要去哪?”
“中原!”紅笙笑道:“簡大人說一直想看看江南風光,你們大宣的風物實在是好,奴婢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回過頭,見簡正德捻了捻自己的山羊鬍須,枯瘦的臉上也現出了一絲文人騷客的風雅來,好似他不是那個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的謀客,卻是個遊山玩水的落魄秀才一般。
察罕向他抱拳道:“大恩不言謝,往後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提及。”
簡正德擺擺手,“我見著你那侍衛就發怵,你還是離我遠些的好!”
兩人說罷,僵持了頃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