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花見孩子跑上吊橋頭,慌得站起身,一把把孩子抱住,說,嚇死我了!這上面你可不能來。
李林問,為啥呀?
草花說,要掉下去,人就淹死了。媽都長那麼大了,還從這橋上掉下去過呢。
李林問,那你咋沒死?
草花愣著,不知怎麼回答。她本來哭完了,淚都沒了。可是孩子這一問,就像他的小手一下子打在她心窩裡最軟的那個地方,痛得站都站不住了。百感交集的草花,仰臉望著天,讓初夏的陽光照著溼溼的眼睛——藍天白雲在很近的地方,只是中間少了一張楚一凡的臉。
戀曲1976 二九(5)
碾子有時候恨不得就動了狠念頭,跟草花把生米做成了熟飯,這麼煎熬著的日子實在是太難過了。可是,他又怕真是那樣做了,不知草花會有啥反應?要真是剛烈起來,拿刀抹了脖子,或是跳了清水河,那他碾子不是既沒得到草花,又成了罪人?就算草花忍了,可還是不肯嫁給他,他只是得了一回草花的身子,得不著她的心,那有什麼用呢?
按常理,一個農村的姑娘,身子給了人家,或是被人佔了,那就是人家的人了,也就是說那男人已經得到她了,什麼心不心的,沒人講那個,那是城裡人的說法。但是碾子明白,這個常理,在草花那裡是行不通的。草花雖也是個農村姑娘,但她不一樣,她想的做的,都和別人不一樣。要是別的姑娘,碾子不用費這麼多心思,早把她娶到手了。可問題是有了草花,別的姑娘碾子就看不上了。碾子總覺著草花身上有股勁兒,他心裡還真是有點怵她,所以儘管想得睡不著覺,可他還是不敢對草花怎麼著。
四年前,碾子是在草花抱回孩子的第二天知道訊息的,他當時蒙了一下,心裡想著完了,這下完了,她跟姓楚那小子都有了孩子了。可是又一想不對,幾天前還在屯子裡看到草花呢,哪裡像是懷了孩子?後來才知道是草花在省城撿來的孩子。至於草花去省城幹什麼,碾子一下子就猜到了,猜是猜到了,可是不知道結果。姓楚那小子,考上大學是一定的了,可是他還要不要草花?要的話,是怎麼個要法?草花去省城那幾天,兩個人都經歷了什麼事?見了面是怎麼說的?是接著好下去,還是黃了?是等著姓楚那小子學習畢了業,還是怎麼著?如果姓楚那小子還想要草花,那草花就在城裡楚家等著得了,為什麼又一個人回來了?這一大堆的問題又把碾子纏住了,纏得死死的。碾子總是被一大堆問題纏住,不得安生。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碾子慢慢從一大堆問題中理出一個頭緒,那就是,姓楚那小子真要是考上了大學,就算兩個人說好了畢業再結婚啥的,那還有準嗎?大學裡面什麼樣的姑娘沒有啊?那小子早把草花忘了,還能要她?這是很簡單的事嘛,怎麼想這麼多天也想不明白?碾子狠狠地打了自己腦袋一下,真是笨啊。
於是,在清水河屯的人們對草花抱回個孩子的事新奇了幾天,又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都歸於平靜的時候,碾子又開始動作了。碾子對那個孩子並不怎麼在意,反正那孩子也不是草花的,他的心思只在草花上面。草花沒有跟姓楚那小子去省城,草花現在一個人回了清水河,還在自己的身邊,這很重要,這實在是太重要了。
就在夏天快過去,秋天快來了的時候,在一個細雨霏霏的傍晚,碾子站在草花二姐家的房後,等到了從屋裡出來的草花。草花頭上披了件外衣,腳上穿著雨靴,低了頭往外走,一下子看到站在雨中一動不動的碾子,嚇了一跳。草花說,碾子,你站這幹什麼?
雖是細雨,但碾子可能站得久了,也已是渾身溼透。碾子說,草花,我看到你抱著孩子進去,就站這等你出來,我等你半天了。
草花說,等我啊?有事進屋去說一聲就得了,還站這挨澆?
碾子說,草花,咱倆好好談談吧,正經八百地談。你放心,我肯定正經談。
草花說,我得回家給我爸送面起子,他胃病犯了。碾子,你要是還談那個事,就算了吧,該說的話,我也都說了,沒啥談的了。 。。
戀曲1976 二九(6)
碾子說,好歹咱還同學一回,又一個屯裡住著,給我次機會吧,這次談過了,以後也不談了,行不?
草花想了想,她知道碾子想說什麼,無非還是要和她結婚的事,除了這個,他還會說什麼?草花知道他送的那些彩禮還在家裡放著,她雖然恨父母不爭氣,說那跟我沒關係,但那也確是她的一個心病,畢竟是紅紅綠綠的一堆東西,人家也是用錢買來的,早晚還得退一次。想到這個,草花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