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容貌被烏紗帽的帽簷遮去了一半,但她還是一眼認出是何人了,心下頓時一鬆,下意識便要傾身喊他的名字。
豈料因她那一傾身,未等說出那三字,身體竟猛地朝前翻去,驟然襲來的失重感令她禁不住尖聲驚呼,只覺頭上一輕,有什麼東西從髮間滑落,未幾,地上便傳來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然她此刻壓根兒沒心思理會是何物掉了下去,只因視線所及之處,麻繩緊綁的樹枝已然裂開了半個口子,被她這麼一動作,繩子晃個不停,那道口子還在不斷開裂……
別、別斷啊……
她要是從這兒摔下去,即便能保住小命,也得弄成個殘廢了……
“單……單逸……塵……”阮墨的牙關止不住地打架,又因著頭朝下的姿勢,只覺一張嘴便要流下口水,連氣都提不上來,三個字說得含糊又小聲,顯然不可能讓他聽見。
所幸之前那一聲尖叫後,單逸塵便立刻抬首望見她了,眼看著人被倒吊於樹上,而那根脆弱的樹枝將斷未斷,顧不得細究她為何人,救人要緊,抬步便往她的方向跑去。
然而還是晚了,支撐不住的樹枝突然“咔擦”一聲猛然斷裂,冷風灌鼻,地面極快地拉近眼前,阮墨叫都叫不出聲,緊緊合上了雙眸。
恍惚間,一雙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身子,墜落的速度頓時緩了下來。
太好了……定是單逸塵使輕功上來接住她了!
然下一瞬,她便如同一條鹹魚般,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
“唔……好疼……”阮墨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了移位,深深喘了兩口氣,躺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雖然並不如她想象中的痛……
咦,等等,這地怎麼是軟的?
她張開雙眼,望見天邊一輪彎彎的月牙,卻不見四下有人,忙要掙扎著坐起身。然而剛一動,耳後忽而傳來一聲短促的悶哼,溫熱的氣息噴灑於頸側□□的肌膚,癢得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心底卻打起鼓來。
她……她莫不是將單逸塵壓在下邊兒了吧?
阮墨暗叫糟糕,不知他可有傷到骨頭,怕再弄疼他也不敢亂動了,轉著眼珠子竭力往後瞧,卻看見被甩到一旁的長佩劍,不由得急聲問道:“你怎麼了?可是受傷了?”
“……無事。”他啞聲回答,伸臂扣上她的腰間,微微側身,將她從自己身上放下去,抬手開始解她背後的繩結。
阮墨背對著他,脖子因長時間維持同一姿勢而僵硬痠疼,也無法轉到後面看他,故而等手腕處一鬆,立刻便翻身過去,跪在他身側緊張地一陣摸索,欲察看他的傷勢如何。
“等……”單逸塵渾身一僵,不作多想便扣住了她胡來的雙手,強忍著背部火辣辣的痛楚往後挪了兩分,凝眸看著她,似是在辨認面前之人的身份。
她被他扣了手也不著急,他既能如此捨身救她,自然不該是會害她的人,反倒因為看見地上他原本躺的位置竟落下了兩道血痕,倒抽一口涼氣,急得雙手一使勁便掙開了他的桎梏,頭也不回地跑回落華宮。
單逸塵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消失於殿門後,才終於尋到了關於她的一點記憶。
去年的宮宴上,他作為新上任不久的侍衛長,負責最外圍的防禦和保衛,同時驗明出入宮人的身份,以免有人趁機混入殿內作亂。
待宮宴進行至一半時,一名身著淡紫宮裝的女子忽然從內走出,步履匆匆,臉色蒼白,身後也沒個宮人跟隨伺候著。他認出那身宮裝上是象徵公主身份的紋樣,看著她一人孤零零離開,估摸著是身子不適打算先行回宮休息,便派了一個手下遠遠護送她。
那名手下隔了好久才回來,他責問其中緣由,手下卻道公主殿下並未立刻回宮,而是在蓮心湖畔的雲悅亭獨坐了小半時辰,不時以袖抹面,似是偷偷哭了一場,然後才緩緩走回落華宮。
落華宮……
所以方才那位便是,在眾多皇子公主之中最不討皇上歡心的——三公主殿下?
他對這位公主的身世略有耳聞,如同自己在單府一樣,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官婢所出的庶子,從小在府裡飽受欺凌和排擠,若非他是男兒身,憑藉過人的身手考取了武狀元,也許至今依舊待在單府,當個碌碌無為的草包少爺。
是以,他對她頗為同情,偶爾碰上皇家前往行宮避暑一類的出行,他也會吩咐護送她的手下多擔待些,久而久之便也留了幾分心。
可惜她著實是過於默默無聞了,除了去學堂的日子外,她幾乎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