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也坐在一邊的籐椅上,話不多,只要生辰八字,只批幾個字。 陳則的客人在的時候,廷方一般就不過去了。他下車,在河涌的石欄杆邊靠上一會兒,就遠遠地看著。陳則就在客人走後抱著逢生走過去,一起靠在石欄杆邊。 春天乍暖還寒。河涌邊上的龍眼樹雖有落葉,卻還是常青的。河涌裡的水是綠色的,有一些泥和敗葉的氣味,這些氣味和嬰兒的奶香混合在一起,讓吳廷方有些不自在起來。 這種不自在和不信任同時生出:幾天前,在那兩罐奶粉用完之前,陳則讓廷方幫忙買奶粉,拿了五疊百元鈔給他。廷方在見到錢後開始頭疼起來,委婉地告訴他如果把這些錢都用於買奶粉,那麼會有五分之三的奶粉在來不及開啟前過期,況且不能預測嬰兒是否會突然對某種奶粉過敏,奶粉不宜一次屯積大量。陳則欣然同意,讓他分次購買,同時對嬰兒的衣物及生活用品方面也麻煩他多費心,理由是他沒有車。" 廷方沒多說什麼,默默拿了一疊,剩下的讓陳則收好。陳則也沒說什麼,又朝他笑了笑。 好像春風拂面,卻吹得人頭疼。 算命佬陳先生姓陳,名則,據說有字,一般人不知道,而廷華竟然知道他的字,叫做法先。廷方倒是覺得這個字像個和尚的法號,譬如法海之類。可他肯定不是和尚,雖然他對人算命從不侃侃而談,問前程說前程,問運勢說運勢,問子女說子女,問壽數閉口不言,不看風水不改命,但畢竟也是要索取生辰八字的。當代的文化人美其名曰易學大師,百姓只叫他算命佬。 當晚吃飯,廷華說起遠遠看見哥哥從白木香店走出來一事,飯桌上的看電視的看菜的人都聚焦了廷方。 惠敏的表情很奇怪:認命而且平靜。廷方以為她誤解了,只好說:"我沒去算命。算命佬有個親戚的小孩放在他那兒帶,他讓我幫他買奶粉。" "我怎麼不知道哥你認識他?"廷華越發疑惑,"你不是說不知道他是哪一個嗎?" "之前阿蓮住院時認識的。"廷方說著,又看看惠敏,她已經埋頭吃飯了。 安安九個月,逢生一個月,惠敏腹中的胎兒也長到了十四周,沒有再出血,沒有腹痛。廷方近來有種奇異的安寧感,一切都好,惠敏也會將孩子懷到足月,然後他也會有一個好像安安一樣的兒子或逢生一樣的女兒。 她和你有緣。廷方想起陳則的話。 惠敏近兩天也不總躺著了,有太陽的時候會出來走走,曬曬太陽。春天了,漸漸地日頭深了,日子長了,晩飯後的六點天還沒全黑,惠敏便說要出去走走。 惠敏和廷方牽著手,沿著河涌向南邊走去,牙香街就在前方。春風已有些暖意,攜著溼氣撲面而來。" 惠敏走得慢,廷方也走得慢,她走到白木香店外停了下來,看見陳則抱著逢生在門口的石條上玩兒。 "走累了。"惠敏說。 "那歇歇吧。"廷方猶豫了一下,說,只有白木香店前有藤椅。 陳則微笑地向他們打招呼,廷方扶著惠敏走過去,坐到藤椅上。惠敏看了看逢生,她正睜著眼。 "好可愛。"惠敏真心誠意地讚歎。 過了會兒,天色漸漸暗了,惠敏突然問陳則:"陳先生,能幫我和廷方算命嗎?" 陳則笑著說:"我收費很貴。" "我帶了錢。"惠敏說。 陳則看了看廷方,對惠敏說:"你的可以算,吳醫生的我不能算。" "為什麼?" "我算不准他的。" "為什麼?" "有些人的命不好算。" 惠敏也看了看廷方,她問:"很多人算不準嗎?" 陳則說:"有部分人。" 惠敏卻又不提自己算命的事了,她問:"陳先生,我聽說真正算命算得準的人必定要佔鰥,寡,孤,獨,殘的一種,所以陳先生不結婚是嗎?" 廷方用眼神暗示惠敏,她卻好像沒有看見。 陳則卻很大方地說:"我是孤兒,倒無心變成鰥夫和獨老,有人願意和我一起生活,我也求之不得,只是緣分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