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都不是問句,說得十分肯定。言承淮心裡一搐,沒有否認的餘地:“是……你怎麼知道?”
“民間的臘八粥多有桂圓和百合,宮裡也是這麼做的,給各宮嬪妃呈去的都有……”她抬頭看向指揮使,翕動的薄唇有點發白,“但陛下不喜歡這兩樣,所以從來不敢放。尚食局知道、御膳房也知道。”
她說完就把手裡的瓷匙放下了,端正地坐著,碰也不碰那粥,也不再動其他幾樣吃的。低頭絞著衣袖,好像連睏意也沒了。
二人猜著她在想什麼,互一對視,衛忱笑道:“是御膳房的也無妨。我們方才去稟事,順口要了來罷了。”
雪梨稍抬了抬眼,看看眼前的好吃的又看向衛忱,神色突然變得特別認真:“大人,對您來說‘順口’的事,對奴婢來說可能是會要命的。”
鮮少見她這麼嚴肅,衛忱微訝,言承淮笑音短促:“不至於。要找你的麻煩就得先找我們,御膳房沒那個膽子。”
“可是陛下有啊……”雪梨明眸圓睜,脫口而出。
這回言承淮也沒話了,特別好奇她是怎麼想的,衛忱則失笑說:“陛下沒那個閒心。”
雪梨沉默著,心裡可矛盾了。
眼前的東西很好吃啊,而且她也覺得皇帝應該沒那個閒心查這種小事。但是另一面,她又不敢忘了皇帝是九五之尊、手握生殺大權,而且喜怒無常。
這三條放在一起,就足夠她小心小心再小心了,何況今天她離皇帝幾丈之遙,因為一時沒反應過來,差點被御前的人拖下去罰。
雖然後來不知為什麼就沒事了吧,但想想也後怕啊……
在雪梨眼裡,皇帝絕對是個能躲多遠就要躲多遠的人。就說這粥的事,即便她有理由相信皇帝不會在意、甚至不會知道,但又始終揮不開那種油然而生的恐懼。
怎麼說呢?她覺得皇宮是皇帝的,他要知道什麼事,大概都能知道吧?所以萬一他知道了呢?萬一他在意了呢?
就算是萬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賭,她認真覺得自己的命比這幾道吃的值錢多了!
於是雪梨那一臉嚴肅未變,望向指揮使,分析得一本正經:“指揮使大人,奴婢跟您和衛大人不一樣,你們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到了奴婢這裡可能就真的要命了!看,之前那個金釵……多虧了衛大人搭救,可奴婢不能事事都盼著衛大人來救啊!”
打那之後她就覺得自己加倍當心才是最要緊的,自己時刻謹慎比出了事求助於旁人要保險多了。她寧可自己在規矩的事上“矯枉過正”,也不想再進一次宮正司的大門。
“而且、而且……”她打了個磕巴,有點不好意思地續說:“奴婢這三年在尚食局,沒正經歷過什麼事,好多事擱到眼前也不懂,非得出事了才恍然大悟知道輕重,好懸!”
按理說她能說出的道理應該是很簡單的,這回卻讓言承淮和衛忱琢磨了好一會兒,也沒太能體會她的這種誇張的恐懼——主要是做不到“感同身受”。
翻來覆去地一想,言承淮嗅出了點驚弓之鳥的味道。理解她年紀小,宮正司的事把她嚇得夠嗆,便從袖中取出一張紙箋,往前一推:“你想想這個。”
……這是什麼?
她疑惑拿起,聽得他又道:“你要避事不錯,可不能逮什麼避什麼,究竟要避哪一樣總得想清楚。”
雪梨望著他發呆,覺得他的話好難懂。
懵了會兒才開啟手裡的紙箋,上面五個字“賀金釵之年”,左下角的落款是“言承淮”。
……是他和那梨花釵一起給她的字條?!
雪梨看得一頭霧水,絞盡腦汁使勁想,能想到的也只是蔣玉瑤把釵子交出去的時候這紙條沒了、衛忱還問過她。
但言承淮剛才那話,是讓她朝哪方面想?
她求助地看向衛忱,衛忱又在仰頭數星星。
言承淮笑看著她的滿面茫然,也不說話,給她足夠的時間自己琢磨。
他原是想把蔣氏的事同她明說、免得她看同屋失蹤胡思亂想的,現下才知她不只沒有“胡思亂想”,而且壓根沒想——或者說,她想到的應對方法簡單到約等於無,甚至還不如無。
沒頭蒼蠅似的一味地躲?這種路數他聽都沒聽過!
……這麼下去早晚還得吃虧。
雪梨臉上的茫然持續不散了一會兒之後,抬起頭:“大人什麼意思?”
“……”言承淮沉了一會兒,看向她,哭笑不得,“今天你累壞了,先回去睡。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