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扭過頭,滿臉不屑。c嘆氣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一萬個人有一萬種活法,而咒術師,恰恰就是以你最不能容忍的方式活著,我們是活在地底下的人群,我們的平均壽命不到50歲,而且每個人都不得善終,你不要忘記,我們從一出生,骨子裡便已經被染上詛咒的色彩,我們每詛咒一次,這種色彩就會多吞噬我們一點,終有一天,我們會被自己與生俱來的色彩所淹沒,善與惡在這短短的五十年裡,並不是不能帶給我們恥辱感,它們所贈予我們的,是更深刻的生與死的體會。”青狐冷笑道:“詭辯。”“確實是詭辯,”c呵呵笑了兩聲,“這也是為什麼當初葉濟申寧可冒死逃離家族,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出生在這樣的泥淖之中。”青狐明顯不接受這種似是而非的洗白,他嘴角一抿,就要反唇相譏,陳霽卻忽然拉住他的袖子,問他道:“你把葉三十八關在匪山裡,真的沒關係嗎?”“那個女人走不出我的結界,她被困在匪山,暫時危害不到我們,等我回來把你們安頓好了,我再回去收網。”青狐立即忘記與c的爭辯,他抓抓滿頭白髮,眼底下的青影被紙白似的臉色襯得更加顯眼,“她是甕中之鱉,興不起什麼大風大浪,我總能抓到她替刺蘼報仇的。”葉三十五伸長腦袋,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沒有說話。陳霽點點頭,緊接著又搖搖頭,“我總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青狐安慰地笑,“能有什麼不好的感覺呢?”陳霽的眉頭幾乎要擰成死結,她用拇指摁壓太陽穴,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因為她是葉三十八,也可能因為那裡是匪山……”不管是葉三十八還是匪山,都不是能讓人聯想起好事物的東西。鄭老太太站起身,老人家的雙腿一直在打顫,背比起往常佝僂得更加厲害,她不言不語地往自己房間裡走,葉舟慌忙跟過去攙扶,卻被鄭老太太擺手阻止,“我想一個人靜靜。”葉舟目送鄭老太太進屋,等到她關了門,這才不知所措地回頭看向陳曜嶙。陳曜嶙搖搖頭,“媽媽是最堅強的。”葉舟難過地點點頭。陳曜嶙眼見葉舟眼下也是青黑一片,又見林嶽白和陳淨隱兩個孩子都傻傻地坐著,心中惻然,面上卻故作輕鬆地安慰大家道:“既然葉三十八暫時構不成威脅,大家也都去休息吧,”葉舟反對的眼神剛轉過來,陳曜嶙便輕聲勸道:“能躺著休息一會兒也是好的,畢竟我們誰也不知道明天還會面對什麼,沒有人是超人,更何況,這裡還有幾個孩子。”葉舟暗暗瞥了眼林嶽白和陳淨隱,預設了丈夫的安排。客廳除了沙發,再無完好之地,c率先仰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葉三十五站在刺蘼剛剛消失的地方,不知道自己還能往哪裡去,便席地而坐,靠著牆壁沒有言語。陳曜嶙推著葉舟進了屋,剩下的兩個孩子相顧無言,最終選擇跟在最值得信賴的青狐身後,一同進了陳霽的房間。幸好時值盛夏,夜裡只要朝地上鋪一卷竹蓆,也能睡得涼爽舒適。陳霽躺在床上,青狐躺在床邊的地板上,窗簾沒有拉上,月光肆無忌憚闖進臥室裡,在窗下竹蓆上的兩個孩子身上,蓋上薄薄一層白被。陳霽側躺著,身體疲倦地厲害,精神卻異常亢奮,她只要一閉上眼,腦海裡便不由自主浮現出刺蘼臨死前的模樣,那麼美麗的刺蘼,到最後卻消失得一點不剩,她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再次閉上眼時,記憶裡刺蘼的臉卻忽然換成了青狐的臉。那張嬉皮笑臉,從來沒個正經的臉。陳霽不敢再睡,她支起身,藉著月光探頭往床下看。青狐就仰面睡在陳霽床邊的地板上,身上蓋著薄薄的一層空調被,他的頭髮比月光還霜白,臉色也極其慘淡,陳霽就這樣緊緊盯著他看了許久,盯到額頭上漸漸冒出細密的汗,終於忍不住悄悄伸出手,用指尖輕觸他冰涼的額頭。青狐睜開眼睛,沒有問她在幹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一眨不眨。陳霽趴在床沿,一隻手貼在他的臉上,與他一上一下,面對面地互相凝視。很多年前有個浪漫的詞人說,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陳霽沒有哭,青狐也不會哭,他們的目光是用來填滿對彼此的思念與依戀的,無暇落淚。月光如水,一室芳華。窗臺下的陳淨隱翻了個身,發出一聲壓抑苦悶的嘆息,陳霽與青狐之間的寧靜被打破,青狐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口,微微笑,張著嘴形勸道:“睡吧。”陳霽點點頭,縮回手,閉上眼睛。陳霽確實睡著了,但她睡得極不安穩,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昏昏沉沉間,她只覺得自己胸口越來越悶,背上的熱汗溼的幾乎要滲透身下的床單,她數次恍恍惚惚睜開眼,迷濛間看到的卻是窗外越積越沉的烏雲,她以為自己仍然在做夢,要不然睡前還是月色皎皎的夜怎麼會一下子風雲變色?“青青……”好像有誰在搖晃她的身體。“青青!”這聲音好熟悉,不是青狐是誰?“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