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光了才來的。"明紅顏淡淡地說,又問,"三哥、四哥他們呢?""人多惹眼,都散了,我一個人推車回來的。"那二哥向吳應熊一抱拳,"剛才多謝兄弟出手相助,還未請教高姓大名?"吳應熊隨口道:"在下姓應名雄,來京城謀生活的。"那二哥笑道:"說得客氣了,我見剛才有個清兵同你說話,態度很恭敬嘛。"吳應熊暗暗心驚,想這位二哥在生死之間,既要搏命又要推車,又佈署眾人分組逃跑,居然還有暇注意到自己與那清兵的對話,並且觀察入微,就憑這份心機眼力,也不是等閒之輩,只怕難於隱瞞。知道不能輕易回答,推得太乾淨了必難取信,然而若是實話實說自己是當朝駙馬,紅顏還會再同自己交往嗎?當下略一思索,半真半假地答道:"實不相瞞,我是翰林院大學士洪承疇的手下書記,雖是個閒職,卻也常常拋頭『露』面,剛才那個兵大概是見過我,我卻是不認得他的。二哥放心,在下雖然吃的是朝廷犯,卻決非忘本之人,更不會貪生怕死,出賣朋友。"他想既然必須承認自己在朝為官,而又不能直說是吳應熊,那麼最好不過的身份就是洪承疇的手下了,不管怎麼說,洪承疇也是紅顏的父親,這使他覺得同她親近。果然明紅顏猛地一震,定睛望著吳應熊,神情十分複雜。然而她很快便釋然了,自己還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呢,不是也一樣在反清復明嗎?他是父親的手下,當然也可以身在曹營心在漢,剛才他還與自己並肩作戰,殺了好幾個清兵呢,可見同自己是一樣的人。這樣想著,便忍不住說:"應公子是信得過的。"二哥立即爽朗地笑了:"明姑娘說信得過,就一定信得過。明姑娘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理當肝膽相照,不在話下。"吳應熊一驚,心情大為激『蕩』,紅顏這句"應公子是信得過的"對他來說,比什麼賞賜誇獎都來得重大。他簡直不記得自己此生此世,何曾得過這樣隆重的褒獎。同紅顏相識了這麼久,細數起來卻不過見了三面,加起來統共連一整天的時間也不夠,她從來沒有評價過他,也從未評價過他們的友誼,然而這句"信得過"是把什麼都解釋清楚也都定位清楚了。他們是朋友,是摯交,她更是他,今生今世的紅顏知己!他看著紅顏,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快樂與感激,只是輕輕說了三個字:"謝謝你。"紅顏莞爾,卻突然說:"是我要謝謝你,因為,我想拜託你一件事。""請姑娘吩咐,但有所命,義無所顧。"到這時,吳應熊也已經大約猜得到紅顏和二哥這些人在做些什麼事,剛才的城門之戰,必是他們遇到了什麼難題,也許自己可以幫到他們,幫到紅顏。可以為紅顏做點事,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嗎?看到紅顏欲言又止,他生怕她改變主意,忙又加緊一句,"無論什麼事,我都願為姑娘做到。"紅顏卻並不回答,轉頭看著二哥。二哥用眼神向她詢問,似乎在問你覺得可以嗎?紅顏也用眼神回答了他。吳應熊讀出了那眼神,她說的是"應公子是可以信得過的"。他的心情很複雜,既感謝紅顏對他的信任,又對於紅顏與二哥之間無言的默契感到微微的妒忌。他們是志同道合的戰友,在他們的眼底,有著出生入死割頭換頸的徹底信任。而他,渴望加入他們,與紅顏在一起,同生共死。他再次說:"我能為姑娘做什麼?請姑娘吩咐。"紅顏頓了頓,終於下定決心似地,一字一句地說:"我想請公子幫我送些銀兩出城給我的朋友。"吳應熊一愣,這麼簡單?他愕然地說:"姑娘的朋友住在哪裡?不如我修一封書,讓人送去就是。在下雖然不才,倒薄有家資。"明紅顏微笑:"謝謝公子的好意,暫時還不必向公子籌借。這批銀兩本來應該我親自送去的,只是最近因為一些緣故不方便出城,所以有勞公子。不過,可能會有一些風險,請公子三思後再回答我。""理當效力。"吳應熊驀地明白過來,剛才二哥推的那輛豆腐車,大概就是藏銀的車輛了,難怪他們護得比『性』命還重。剛才一場廝殺,必是他們原來設想的路子走不通,不能出城,而自己既然是"洪承疇的手下",或者會出城容易些,因此明紅顏想到請自己幫忙。想到自己可以幫助紅顏解憂,他簡直心花怒發。她想做而做不到的事,自己可以替她做到。這便是他的殊榮。如果真的可以為紅顏而死,那正是求仁得仁了。明紅顏越是說有風險,吳應熊就越堅決,他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問,"不知姑娘要我把銀兩送去哪裡?"紅顏深深地看著吳應熊,很輕很輕,很慢很慢地吐出兩個字:"柳州。"柳州,只有兩個字,只是一個地名,然而吳應熊卻仍然震驚了——那正是大西軍李定國部駐軍之地!☆、 歸寧沒有人知道順治"嫁妹"與"廢后"這兩個決策間,到底有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絡。事實就是,在建寧出嫁的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