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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大西軍白文選部五萬人攻辰州,清湖廣辰常總兵左都督徐勇戰死。十一月二十三日辛卯,尼堪率清軍攻衡州,李定國設兵埋伏蒸水,雙方激戰,自黃昏戰至黎明,凡數十合,殺傷相當,尼堪陣亡。尼堪是清太祖努爾哈赤的親孫子,他的陣歿遠不同於普通旗將,事聞朝廷,上下震動。當日,順治坐朝,文武大臣列班奏表,議追尼堪為莊親王。大臣們議及一年來戰事頻仍,傷亡慘重,都有灰心放棄之念,議擬棄湘、粵、桂、贛、川、滇、黔七省,與南明朝廷議和。順治憂心忡忡,卻不『露』聲『色』,只振作了顏『色』鼓舞士氣道:"朕以為,我大清初建,四海來歸,雖仁政遍於天下,而南人未必聞之。朕聽說大西軍兵馬雖壯,但諸將領間爾虞我詐,爭權奪勢,內訌不止。大西軍將領孫可望於雲貴一地私建宮殿,出入乘金龍步輦,儼然以帝王自居,有持異議者,他便回應"人或謂臣挾天子以令諸侯,豈不知今天子已不能自令,臣更挾天子之令以令於何地、令於何人?"他要求偽永曆帝朱由榔封李定國為西寧王,李定國聽說後,不喜反怒,說是"向來封賞出自天子,孫可望也不過是王而矣,有什麼資格來冊封我呢?"因此兩軍分裂,嫌隙更大。前些日子南明欲行反間計,離間朕與平西王吳三桂,被朕識破。當時大西軍劉文秀部本已勝券在握,而平西王集精兵擊其一路,令其潰敗撤圍,遂得保寧大捷。而劉文秀亦被罷職,發配雲南閒置,令名將無用武之地。這便是我大清君臣一心,協力取勝的明證。偽帝永曆軟弱無能,大西軍四分五裂,縱然英勇,也終究是烏合之眾,何足懼哉?只要我朝上下齊心,推行仁政,南明之覆亡只在旦夕,眾愛卿不必過慮,議和之奏,實為不妥。"諸王公大臣們聽見順治分析南明朝政之事,如同親見,都覺又驚又佩,不敢說話。惟有吏部尚書朱瑪喇上前一步奏道:"皇上英明。然而殲滅南明非在一朝一夕,我大清國庫虛乏,各軍糧餉不足,十一月初二,我朝以固山額真卓羅為靖南將軍,同固山額真藍拜等率軍往廣東增援,防李定國部南下,就因為錢糧不足,只僵持了一個月,即於十二月初八日又撤回京師。此類事接二連三,"錢糧不足",實為我駐軍首要大患。況且連年災荒,百姓流離失所,人心思反,危機四伏,大順軍餘部猶分散各處,蠢蠢欲動,也是一個潛在的威脅。李定國攻克廣西,不僅南明殘部會聚,民間亦多嘯眾響應,禍在肘腋,不得不防啊。"順治聽不入耳,不耐煩道:"這些事,朕早已聽說了,諸位還有什麼要說嗎?"當皇上問"還有什麼要說"的時候,那意思分明就是讓人"什麼也別說了"。偏偏議政大臣多羅額附內鐸不識眼『色』,亦上前一步奏道:"湖廣總督祖澤遠前日奏報到任後所見,曾雲:"荒村野火,廖落堪悲,鵠面鳩形,死亡待踵,民窮於財盡,兵弱於力單"。可謂字字血淚,令人堪憂啊。臣等以為,議合只是緩兵之計,給我大清時間豐盈國庫,集攢兵資,讓人民休養生息,讓將士養精蓄銳,再勿令"民窮於財盡,兵弱於力單"。倘若不肯議和,任由此等情形僵持下去,到時候不止是湘桂七省失陷,只怕南明不日便要進軍北京,撼我朝廷了呀。"順治怫然不悅,反問道:"依你們說,如果我們放棄了湘黔七省,大西軍就不會再北上進犯了嗎?倘若我們與南明議和,而南明不肯,我們怎樣做?又或是南明表面上肯了,暗地裡卻仍然發兵北犯,我們又當如何?更或者,永曆朱由榔肯了,而大西軍首領不肯,我們又如何?大西軍將領孫可望、劉文秀等居功自傲,各自不服,縱使永曆偽朝廷肯與我們議和,而大西軍某部仍舊擁將自立,繼續北犯,那時候我們又當如何?難道還要替朱由榔先平了內『亂』,再坐下來慢慢議和嗎?"幾句話,問得索額圖啞口無言,惟有喏喏後退而已。順治遂告退朝,特命人宣吳應熊入宮來,往絳雪軒說話。吳應熊自入京來見了洪承疇,打聽得洪小姐芳名洪妍,益發斷定其與明紅顏是同一人。然而畢竟不能親眼見到,且聽說洪小姐浪跡天涯,又告失蹤,不禁失望莫名,也只得留下來慢慢打聽,仍住在宣武門內絨線衚衕世子府中。這日聞說皇上見召,忙穿戴了往宮裡來,太監引著,一路穿牆過院,並不走宮門,只沿著內左門旁一道永巷抄近路徑往御花園絳雪軒來。沿途只見兩道高牆直『插』到雲裡去,偶有值侍經過,看見太監引著個年輕公子,雖不認識,也知是位貝子王爺,都垂手問好。寒冬臘月,御花園一片廖落敗景,剛經過一場雪,正在半消半融間,『露』出殘枝枯葉,未及打掃。惟有幾株梅花開得茂盛,凌霜傲雪,香氣馥郁。吳應熊看見梅花,便想起明紅顏來,明眸皓齒,一顰一蹙,俱在梅香中徐徐泛起,格外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