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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玉兒心中暗暗計算,福臨為多爾袞與自己所生,他自然可以代表滿蒙兩族最高貴的血統,至於崇禎皇帝的血脈,八成便指長平公主自己,可是李自成的骨血又指什麼呢?因笑道:"天機玄妙,非我輩凡俗可以瞭解,還請公主說得明白。"長平道:"這便是我要送給太后的第二項大禮,卻也是我要太后還情的條件,還望太后答應了我,才好明言。"既是交換的禮物,又是交換的目標,這卻是怎麼回事?大玉兒見長平正談得暢快,卻又忽然轉移話題,神龍見首不見尾,左右猜解不開,笑道:"你左一件大禮,右一件大禮,可是每樣禮都說得這樣古怪,叫我真不知道該不該接受呢。"長平並不回答她的話,卻指著桌上的茶壺問:"太后見過這種茶壺麼?"大玉兒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說:"你從前說過,這種玉瓷茶具來自耀州,釉面光潔如玉。的確很精緻的。"長平笑道:"太后賜過我許多禮物,我無以回報,就將這套茶具作為還禮,送給太后吧,也就是第三件禮物了。"大玉兒一愣,聽長平先前兩件禮物說得那樣玄妙,而這第三件禮物卻如此微薄普通,猜想斷不會無緣無故送她一把茶壺,這壺中必有古怪,遂拿過來反覆端詳,也沒什麼特別,又斟了一杯茶到杯中,方欲舉起。長平急忙阻攔:"太后不可。"太玉兒變『色』道:"怎麼?"長平道:"茶裡有毒。"大玉兒豁然擲了杯站起身:"你要毒死我?"長平笑道:"我若想對太后不利,早已下手,還用等到今天麼?有毒的茶,是給我自己喝的;斟在太后杯裡的茶,是好好兒的西湖龍井,決沒有錯。"大玉兒若有所悟,拿起壺來將壺中水盡皆倒出,反覆端詳,因見壺蓋上有個氣孔,便又將手指按住那孔翻轉壺身,果然又倒出一股水來。長平笑道:"太后果然冰雪聰明。這叫做雙響壺,正是陝西耀縣的特產,原是李自成送我的禮物,今轉送太后。壺中原有兩股水道,平常倒茶時出來的是外壺裡的水,若是倒茶時用手指堵住氣孔,就可以將內壺中的水倒出。攝政王洞房花燭夜喝的喜酒,可也是從這樣的一把壺中倒出來的呢。"大玉兒聞言大驚,到這時候,再冷靜也不禁勃然變『色』:"你派人在攝政王的酒裡下了毒?你口口聲聲說要除去攝政王,原來是給王爺的酒裡下毒?"長平淡然道:"倘非如此,又有什麼辦法可以確保攝政王不與皇上爭奪帝位呢?"大玉兒悲痛莫名,憤然道:"不管怎麼說,他是我的丈夫,誰若於他不利,我必千萬萬剮為他報仇。你這樣做,難道以為我不敢殺你嗎?"長平笑道:"我知道太后必會為攝政王報仇,所以早已自我裁決,不勞太后動手。"話未說完,忽然一口鮮血噴出,臉『色』轉為慘白。大玉兒知她所言非虛,茶中果然有毒,而長平已然毒發,不禁驚駭莫名,喃喃道:"你何苦這樣做?為什麼要給自己下毒?"長平喘息道:"我便不死,難道太后會饒過我嗎?我既深知太后心思,又害死太后最心愛的人,太后若不殺我,怎會心安?我替太后除卻心腹大患,這是我送給太后的一份大禮,太后就是不想領我的情,怕也是不行的了。"大玉兒心驚意動,這半晌風起雲湧,瞬息間不知發生了多少變化,雖然不見刀槍,卻遠比千軍萬馬廝殺疆場更叫她驚心動魄。眼看著長平氣息漸微,喘成一處,想到這些日子裡兩人情投意合,無話不談,不禁頗覺感傷,也著實佩服長平心思細密,似乎早在談話之先已經算準每一件事,甚至提前喝下有毒的茶水來求自己答應她最後一個心願,如此敢作敢為,不留餘地,的確世間罕見。其實她即將毒發身亡,自己接不接受她的條件都已經沒太大分別,便是答應了她又如何?左右又無人聽見。遂慷慨答道:"好,不論你要求的條件是什麼,我都會答應你。"長平忽然掙扎站起,向著大玉兒施禮道:"長平先在此謝過了。"想是行動得急了,一縷鮮血自她唇邊沁出,一句話未說完,身子已連晃兩晃。大玉兒忙將她扶住坐好,誠切說:"不必多禮,你有話儘管說出來吧。"長平氣吁吁地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今天所請,原是一個不情之請——不求太后看在我的面上,只求太后遵從天意——倘若我女兒他日入宮為妃,且生了兒子,希望太后立他為帝。"大玉兒一愣,重複道:"你女兒?"腦海裡忽然浮起小公主香浮精緻的眉眼,那孩子離奇出宮原是她早聽說的,那時正值哲哲太后病歿,宮中大辦喪事,值衛多有疏忽,神武門任人進出,形同虛設,長平說是女兒患了天花,不敢耽擱,連夜送出去治病。大玉兒雖是不信,也悄悄兒地派人出宮查過,卻沒半點線索,又加上諸事『操』勞,便將這件事暫時擱起,今聽長平重新提起,便知必有蹊蹺。讓一個母親做出骨肉分離的決定,是比壯士斷腕更為艱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