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雀》最快更新 [aishu55.cc]
和往日裡的小打小鬧不同。
此番無端爭執、令到二哥斷指,昏迷至今不醒。饒是五年來忍氣吞聲如阿雀,頭先從書院眾人口中聽得昨日經過,也終於忍無可忍、大動肝火:焉知一年前季洵公然退婚表姐、教表姐幾乎病了大半年,她那時已與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家貴人結仇難解,只因家中失勢、才強壓住脾氣不動聲色。
然則她一退再退,對方卻是一進再進……樑子越結越深,難不成還要她每日書院抬頭不見低頭見、次次笑臉相陪?世間豈有這樣的道理?
她謝阿雀本就是個護短的怪脾氣!
思及此。
猛然拂開顧蒼朮那緊扣她手腕、猶如要將她腕子捏斷的掌力。
她牙關緊咬,下頷微揚,順手便從腰間拔下一塊玉鑄令箭,亮於那馬伕眼前。
“見此令如見太后娘娘,”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有要事求見殿下,區區馬奴,還不退下!”
“這、這,長樂縣主,小人……”
“難不成要我親自出手趕你下馬?!”
她形聲皆厲。
馬伕聞言,不禁面露難色,卻又不敢輕易讓步,只得頻頻拱手,一副欲言又止模樣。
兩方僵持之際,忽卻聽得馬車中傳來一聲輕喚——正如及時雨般。那馬伕登時如蒙大赦、急忙轉頭,小心掀開車簾,似與車中人交談片刻。
末了,終是面色稍緩,落利跳下車去,將馬凳正位擺好。
周遭眾人頭先才剛站起,此刻見此架勢,又急忙你拉我、我拉你,齊齊跪下身去,山呼千歲。
阿雀縱然驕橫,亦不得不在顧蒼朮那威脅目光中跟著喊了幾聲,暗嘲季洵這架子恁大,千請百請也要一拖再拖——卻到底只一低眼又抬起的功夫。
伴著陣陣輕咳,那指節分明、白玉顏色的手指撩簾起,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映入眼中,當下叫這喧譁鬧市無端靜了片刻:八成也如她初見時分,屏息凝神才敢細看,端的是面若冠玉、公子無雙。便是那繡工精緻、造價不菲的玄色朝服,穿在他身上,竟也無端顯出些格格不入,似汙了他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臉龐。
那人視線環顧一圈,繼而回轉。
腳尖落地的同時,視線亦落定她身上。
“阿雀。”
與想象中的慍怒不同,卻是且說且笑。
絲毫不顧忌她方才的言語冒犯,仍如昔日,是那溫溫柔柔、沒半點脾氣又好相與的模樣。
“昨日之事,本宮早已派人將事情始末稟明定遠侯,是策馬之人疏忽、不慎失手。為示懲戒、本宮亦於子夜、將此人杖斃於庭前,又專程遣數名太醫攜名藥到府診治,”說到此處,他眉頭微蹙。頓了頓,復又關心問道,“但你今日仍這般惱火,難不成本宮派人送去府上的藥材,半點不見功效?”
又是這副模樣。
又是這幅語氣。
像極了當年她在月赤明芥處求學醫術,意外發現“賀執”便是“季洵”,“季洵”便是“賀執”,而當他掀開紗簾出來相見,果真亦笑面如舊,只溫言為她解釋著,什麼“賀”同“禾”,“執”同“子”,合起來,不正是一個季字麼?那時亦是這般神色。似乎無論什麼歪理,都能叫他說得如世間真理般公道:
欺騙身份,是“東宮清冷,欲結良朋”;
退婚表姐,是“吾心不喜,各結良緣”。
他總有各種解釋,千種理由。阿雀心下忿忿,無奈伸手不打笑臉人,眾目睽睽之下,對方已然給足臉面,她亦只能僵住一張俏臉,勉強對人作了一揖、一拜即起。
“未曾見效,家兄仍昏迷不醒,”話卻是咬牙切齒說出口的,“三日前,我……臣女便受命同國師大人前往千福殿夜觀星象、籌備歲末‘年祈盛宴’,亦是今日才得空返抵書院、又匆忙回府,親眼所見,何來的太醫,何來的名藥?殿下,臣女只知家中二哥,右手兩指皆折,徹夜高燒不退。”
話音未落。
“三小姐。”
身旁的顧蒼朮二度扣住她手,臉色儼然已難看至極。頃刻間,竟在她手上掐出道青紫印記。
兩人不動聲色,實則暗暗較勁——當著季洵的面卻仍不好發作,沉默片刻,唯冷聲道:“休要妄言,二少爺之事,侯爺自有定奪。”
“鬆手。”
“請恕卑職無禮,三小姐,速速向太子殿下告罪、隨卑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