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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難過?”少情不在意地眨眼,露出甜甜微笑:“我發現,我越輕視自己出賣自己,便有人越不舒服。哈哈,普天下,居然有這樣報仇的法子。”

封龍似乎忍無可忍,懷裡的少情,被他狠狠扔在腳下。

“嗯……”被點住穴道的少情皺眉。在草地中勉強抬起頭來,忽然露出訝色。

周圍景物,似曾相識。

封龍凌空幾指,解開他的穴道。

水聲轟鳴,白少情站起來,轉身。

白色的瀑布,掛在山間。水花四濺,下有碧潭,周圍幾塊磨得沒有稜角的大石。

玉指峰。

飛瀑,銀河,月下那未完成的一吻,在腦中總徘徊盤旋的記憶,從未象此刻般排山倒海通通迎面撲來。

對著轟鳴瀑布,白少情呆住。

他呆呆站著,看著飛流直下。封龍尋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轟鳴水聲中,他居然輕輕唱起曲子來。

“你看薄襯香綿,似仙雲輕又軟。昔在黃金殿,小步無人見。憐今日酒爐邊,攜展等閒……”他內力深厚,雖是輕聲唱來,卻字字透過水聲,在耳中迴響。

白少情呆看瀑布,忽然聽見封龍所唱,心中隱隱泛痛。

千軍萬馬,彷彿在胸膛裡廝殺起來,數不盡血跡斑斑。

他緊緊攥拳,一股無處發洩的怨恨和悲憤衝擊著要找尋出口,本想掉頭一走了之,又忽然改變主意,走到封龍身邊,默默坐下。

緩緩的,竟伴著封龍唱了起來。

“你看鎖翠勾紅,花葉猶自工;不見雙跌瑩,一隻留孤鳳;空流落,恨何窮,傾國傾城,幻影成何用?莫對殘絲憶舊蹤,須信繁華逐曉風。”

玉指峰上,低沉歌聲盪漾,唱得悽美。

一瞬間,天地萬物彷彿已被這悽悵的歌聲震懾而停止聲息。

天上地下,只剩這歌。

“我娘本是傾國傾城貌。”

“我猜到。”封龍道:“平凡人,怎能生出你這般男兒?”

“娘生在山中,雖天生不能視物,卻美如天仙。本來可以安安靜靜度過終身,可她偏偏救了白莫然。”

“你娘若不是美人,白莫然家有宋香漓,情痴之名天下俱知,又怎會把持不住自己?”

“白莫然甜言蜜語騙了我娘。將我們接到白家山莊後,開始還對我們不錯。但有一天……”白少情緊盯著瀑布,目光淒厲:“有一天我回到屋中,發現孃的樣子完全變了。她……她再也不美了。”他的聲音,已經嘶啞。

封龍嘆氣:“人皮面具。”

“當時我不足兩歲,他們都說娘本來就是那個模樣。整個白家,都知道宋香漓下了毒手,卻沒有一人出來說話。連娘也說,她本來就是這個模樣。我雖小,卻也知道,孃的臉被那個女人毀了。她被人毀了容貌,當然不能忍受娘這樣的臉出現在白莫然身邊。我什麼都知道,卻什麼也說不出,什麼也做不了。”

指甲,已經嵌入掌中。他流的血,卻遠遠比不上多年來暗淌的酸楚。所以,他根本沒有低頭看一看他白皙的掌中那一滴一滴往下落去的鮮血。

鮮血,滴在潭邊,轉眼被潭水吞噬,失了殷紅本色。

“自那天后,白莫然再沒有來看過娘。”他怔怔道:“嘆紅顏斷送,一似青冢荒涼,紫玉消沉。”

肩上,被封龍溫暖的掌心驀然覆蓋。

白少情緩緩偏頭,眸中已經滿是水氣。

“娘臉上的,其實是人皮面具。”白少情道:“她不願我知,我便當不知。”

“我看得出來。”封龍嘆氣。第一眼看見那婦人,他已經知道她臉上戴著人皮面具。

“娘其實……極愛白莫然。”

“我知。”

“可這麼多年,娘一個字也沒有對我提過。”

“愛到深處,便是徹骨痛心。不提也罷。”

“若知我親手殺了白莫然,娘一定會傷心。”

封龍挑起白少情的下巴,一字一頓道:“少情,你沒有錯。從頭到尾,根本沒有錯。”

白少情深深看著他,清冷的眸中如今似已沸騰,散發一圈又一圈茫然無措的光華。

“我錯了,大錯特錯。你道我不知?”他苦笑:“可我已無去路。可憐可恨可恥可誅,我竟一條也逃不過。皇天后土,無一條我白少情可走的路。”

封龍靜靜看著白少情。

他從來沒有這樣望過少情,用這樣包容和深愛的目光擁抱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