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愁苦。如今總算看見天公落雨,幾個隨行官員亦倍感輕鬆,後面的馬車裡便聽馮琛幾個也傳出朗朗笑聲,一時間官道上的氣氛都好似歡快起來。
“迂——”前方忽然停下一輛馬車,素樸的黑色車篷,有師爺模樣撩開簾布,下來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男子。看上去面目瘦削,眉眼明銳,帶點書生文氣,原來是淮陰縣令蘇安平。
微笑著迎上來,雙手打拱道:“恭迎太子殿下與幾位大人,一路辛苦。”
這位乃是淮安府地方官員中的清流,四年前被楚鄒從一個小小的縣丞提到縣令一職。淮安府屬江淮一帶運河要塞,西通黃河,北上天津衛,南往浙漕,尤其地處平原腹地的淮陰更是如此,鹽糧往來間油水頗豐,意志不堅的官員稍一個心念遊轉便入了泥淖,因此楚鄒便看中了這個略帶書生氣的蘇安平。
四年下來,證明自己的眼光是正確的。像蘇安平這類的書生,眼觀四方心辨是非,擅口舌辯證,又自有一分不輕讓原則的傲骨,不僅能在州府各個衙門軟硬周旋,對下寬撫於百姓亦能不出差池,實為最為好用的圓潤之材。
這些年楚鄒一直銘記母后臨終的囑咐,不忘從細微處培植自己的羽翼,蘇安平便是他最初相中的目標。
此時鄉間視野曠達,似乎心境也都開闊了,楚鄒見到蘇安平是高興的,坐在車轅上道:“提前了兩日,蘇大人倒是趕得湊巧。只是聽聞江淮大旱,如何入得境內卻一片細雨霏霏?”
蘇安平也不遮掩,應道:“半月前接到殿下信函,猜著約莫近些日子要到,便日日叫師爺在此觀望。今晨忽然落雨,想來必是天子派下儲君,福星蒞臨,下官這便冒雨趕來恭候是也。”
原來卻是已經等了一日,楚鄒應道:“本宮何德何能,是父皇在英華殿祭天祈雨,感動了先祖與上蒼。”
幾人和樂笑著,便一同入了縣衙。
……
那場濛濛細雨一下,便如牽絲導引一般,雨水說來就來。眼下已至三月底四月初,穀雨剛過,雖則時令略為晚矣,但總算險險地救了一年稻子。農民們趕著春播的尾巴,在田間地埂上忙碌。青竹草笠與蓑衣耕牛往來穿梭,一片綠盈盈的稻苗描繪著遲到的春之朝氣。
楚鄒每日與方卜廉及馮琛一行在運河堤壩巡視,看兩岸稻田播種,百姓勾腰伏背地插秧移苗,多少是鬆了口氣的。當年因為母后之事,運河修支道一事後來其實都歸於馮琛與楚雲旭主持,然而因了自己的同行,這筆業賬便冠與自己頭上。他此時再想起肩負天下蒼生重任卻十年幾無差池的父皇,心中便生出體恤與浩瀚的崇敬。
一農夫牽著老牛從前邊走來,見縣令在此,便親善地彎了彎腰示禮。蘇安平點頭讓開道路,頗有感慨道:“政之通行,多借水之通航,依民利民,運河乃興。殿下當年此舉,造福多少百姓。”
楚鄒默默收在眼底,放目遠眺:“縱橫江河,貫通上下炎黃,政通八方,民豐物阜,國庫方得以充盈,民與國原是相輔相成者。本宮並未做什麼,這些多是馮琛與諸位大人的功勞。”
皇太子眉斂英氣,少年持重,步步謹慎,看在蘇安平眼中,確是個可倚重的良主。蘇安平扯唇輕笑:“殿下何以自謙,有您這番見解,是我等百官之福氣。”幾名官員聽了亦交…口稱讚。
都水清吏司郎中秦修明踩著顆石頭,就勢彎腰捻了掊黃土,停在指間默了默,忽接茬道:“此地土質呈現中等膨脹潛勢,固防怕多有隱患。據微臣半生所得,認為朝廷應加強鞏固兩岸河壩,以防受漕運水勢經年沖刷,或他年雨水過盛而徒生決堤之害。”
本在暢談生機,他一席話真是掃興。
這秦修明乃是今次隨行官員中位分最低的,聽說還是戚世忠的人,當年得過戚世忠的抬舉,才得以入工部水利司得盡其能。
工部侍郎葛遠暗瞪了他一眼,猜這不識趣的半老兒必是受了冷落想出出風頭,便笑笑道:“這運河支道不過三年前才竣工,全程耗費了數百萬巨資,豈是跑幾趟船、下幾場雨便輕易崩得了的?秦大人此番話說得輕巧,莫非是質疑我們馮大人中飽私囊,用幾堆黃土矇混過關麼?
官大一籌壓死人,秦修明精通水利,但口舌卻不善變,被他這麼一說,頓時便有些噎住。再想想眼下北方謖真族日益囂悍,皇上多次有意發兵,一發兵便得耗用國庫,只怕短時間內也騰不出這筆銀子,而堤壩隱患也多屬自己臆測,便喃喃道:“馮大人處事謹慎,下官絕不敢妄自菲薄,方才不過隨口一提,眾位大人勿往心裡去便是。”
說著赧然地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