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把話給楚鄒傳了,楚鄒那頭最近悄無聲息的,也沒有什麼回話過來。大抵是說他“噁心”,這便在心裡頭置氣了。
時光似悄慢慢,一切卻又在暗地裡緊鑼密鼓。正月的陽光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空漫撒,忽而銀白的月光又升起來,眨眼元宵節就到了。
從申時起,御膳房與直殿監的太監們就有條不紊地在御花園裡開擺宴桌,這天晚上各宮的主位和小主都去了,整園子鶯鶯燕燕燈火輝煌。皇帝坐在欽安殿前的場院正中,左右依次兩排桌椅擺開,地點是張貴妃選的,為著冬夜到底風涼,有個天一門圍在四面擋擋也好。
像是為著那即將反目成仇前的最後一場恩情,這天的張貴妃對著楚昂很是悉心關照。楚昂並未做多想,已經四十有四的他著一襲玄色升龍袍,依舊肩寬脊直地端坐在正中錦椅,張貴妃坐在他左側,錦秀與十歲的小九楚鄎坐在右手側。
都快開席了還沒見著三公主與陸梨,皇帝問起,淑妃說是湄兒頭疼,陸梨丫頭便在公主所陪著了。都曉得近些天和宋家夫婦的尷尬,皇帝也沒責怪什麼。張貴妃眼睛往四下一掃,聽說太子果然也推說在聖濟殿裡耽擱沒來,她的心便落到了實處。
東西二條長街上,宮女奴才們三五成群,熙熙攘攘地在自個宮門前掛著彩燈,等待主子娘娘用完晚宴,這元宵賽花燈打雷便要開場了。
陸梨和楚湄帶著貼身婢女阿謝,換了三身低等曳撒,拿著太監的腰牌從玄武門下混出了宮。出宮一路小跑,拐個巷子就看到宋玉柔叫人安排在那裡接應的馬車。自生下來頭一回單獨出宮,楚湄顯得緊張又興奮,車輪子一路往安定門國子監街趕,攥著陸梨的手都沒有鬆開。
陸梨的心雖然打惶,面上卻也是靜悄悄的,眼瞧著前頭漸漸人影顫動,不知楚鄒今夜到底在宮內外作何安排。
第202章 『玖肆』上元春回(新)
下了馬車便換作尋常百姓服裝; 街頭上張燈結綵; 耍雜技的,賣小古玩兒首飾胭脂的,人影憧憧,好不熱鬧。她們三個牽著手在人堆裡逛; 走到一個算命攤子前,就看見宋玉柔穿著一襲玉白常袍等在那裡,得有許久不曾見上面了,看他那張臭美的臉確然有憔悴不少。
曉得他兩個一見面必有說不完的話,陸梨也就不夾在裡頭; 主動說自己在後面走走。楚湄便感激地帶著阿謝離開。宋玉柔猜著太子或也尋著味兒跟了出來; 沒人比他更瞭解楚鄒了,眼瞧著陸梨就要出嫁; 楚鄒不可能無動於衷,就給留下兩個聽差,跟在陸梨的身後兩步護著; 約好了半個時辰後在孔廟門前的大槐樹下碰頭。
正值晚飯結束的光景; 一條街上摩肩接踵,陸梨靠在路邊首飾攤前駐足; 眼睛不動聲色地揣摩著周圍。看那紅男綠女熙熙攘攘; 猜裡頭一定不少楚鄺佈置的暗哨。
英華殿前那條巷子常鬧鬼,死萋萋的,平素幾無人踏足,楚鄺一定想不到他的陰謀在一刻間的功夫卻被楚鄒聽去了。按他說的戌時逼宮; 眼下還有一個多時辰,不知楚鄒此刻到了哪裡。她臉上只做著尋常,正要挑揀耳環,見隔壁攤上賣孩童玩具,便又踅過去翻看。
竹架子支起的“猴子摘桃”,左右捏住把子,那猴兒就咯吱咯吱地爬架子頂上去了,咕嚕一聲滑下來一顆大桃子,瞧著倒也別出心裁。
她想起楚恪和天佑,那倆感情越來越黏糊的小兄弟,就掏荷包道:“老闆,給包起來兩個。”
拐角背光的衚衕裡,楚鄒眺著鳳目,默默望著對面陸梨的動作。兩旁燈火明亮,襯著她凝脂般的嬌顏,那眉眼含笑,美如人間尤物般。倘若果然如她自個所說,碰著他便噁心,何來這副陶醉與滿足。
楚鄒便輕啟薄唇:“去把人帶過來吧。”
身旁應了聲:“好。”
“呼啦——”陸梨正要抬頭,怎的耳畔好似一瞬熱鬧起來,不曉得誰打翻了煎餅攤前的雞蛋筐,滾了一地兒的黃水,攤販衝出來要打架,周圍人群頓擠。這是要亂了,她心口才提起,卻一幕藍紫披風迅速遮下來,看到身邊乍然多出一道魁梧的年輕男子。那五官端正,濃眉黑臉,看得她下意識便喚:“展鵬哥哥?”
陸展鵬聲音急促:“此處不宜多言,你跟我走。”
別開兩年,他儼然已不是那個鄉野田間的淳樸莊家人,行動間頗有些俠氣凜然的作風。陸梨倉促一回頭,便見人群裡有個酷似楚鄒的背影,牽著一個與自己穿著一樣的姑娘,兩個人低調地朝街角一輛馬車走去。
正待詫異,陸展鵬卻已箍著她的肩膀繞進了衚衕,不多時便在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