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維恩語帶無奈:“我知道了。家裡出了些事,阿嘟多麻煩你了。”
“不算麻煩,我和阿嘟很投緣,只是我希望某些可以避免的遺憾不要發生在他身上,每個小孩都是無價的天使,都該無憂無慮的被呵護長大。”猶豫了一下,她接著道,“我無意窺探個人隱私,也許你們夫妻爭議還未取得協調,但無論如何請以阿嘟為最優先考慮的人。”
“多謝你的關心,家務事我自會處理。”
他雖然仍力持風度,客客氣氣,熟知他的人此時便會不敢造次,樂蓉蓉聽得出他恨怒中的言下之意──少雞婆!但她當不當回事又另議。
如果依照平常她善解人意、不愛計較的個性,此刻當是應酬幾句,彼此留個情面道再見結束通話電話,但這回事情不一樣,樂蓉蓉偏不,她希望他火冒三丈。
“小孩不懂大人這些複雜的人際關係,不要把自己無法負荷的情緒推諉成無數借口、理由,OK?等你們理出頭緒能面對問題的時候,阿嘟可能徹底絕望不再需要你們了,他不會永遠都只有六歲!”說都說了,不滿積在心裡面很沒身體環保概念,反正他要是惱火,她就一次氣他到底。
基本上,她討厭事情無法解決就任由情況不清不楚的延宕下去,這樣對阿嘟有什麼好處?
“這些道理我懂,謝謝,”
人家都差點沒咬牙切齒了,而樂蓉蓉不願適可而止,“知易行難,道理每個人都曉得,問題是你們不放在心上,要不然也不會各忙各的,放著阿嘟自己一個人。”
許維恩深吸口氣,明顯在抑制著激增的腎上腺素。“阿嘟不是自己一個人,他和爺爺、奶奶同住。”
“爺爺、奶奶畢竟和爸爸、媽媽不同,”自己大概也吃錯藥了,她就是強辭奪理,他快氣炸吧?樂蓉蓉吐吐小舌頭,自己真壞喲,嘴巴控制不住的又加了句,“那是推諉應盡的責任。”
“樂蓉蓉!”他警道。
“有!”她俏皮的乖乖應著聲。
許維恩又氣又好笑,平日為人師表授業,剛剛反被個小丫頭訓半天。
“好啦,不說、不說了。生氣就嚷出來嘛,這樣不是舒服很多。”以後上臺北人家都還是芳鄰,再鬧下去,他不知會不會翻臉?她暗忖著。“阿嘟很想你啦,你自己想清楚,Bye。”
“喂?喂?”
樂蓉蓉沒等他答話就趕快掛電話,才罵過他,她當然逃之夭夭去了。
別看她罵人鏗鏘有聲,不懼強權,其實說穿了,她根本不會吵架,對方河東獅吼的氣勢永遠比她“輕聲細語”強,一著急腦袋空空更是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所以她只能先聲奪人,把該講的道理一口氣議論完然後轉頭就走,讓別人以為她永遠冷靜自恃,否則晚幾秒鐘,氣極淚汪汪的人就會是她了。
“喂?樂樂?”耳傳來嘟、嘟、嘟聲,電話已經切斷了,許維恩若有所失的將話筒掛回。
墨黑中灑落些許月光,沉睡的世界依舊悄然。靜,有時靜得駭人,彷彿無聲漂浮在虛無縹緲中,悠悠盪盪,不知何以為終。
有人陪著、聊著共同熟悉的事物,即使話題都是在歸咎於他也無所謂……這是什麼論調?他真是累壞了,許維恩不禁為自己的“欠罵”啞然失笑。
“該死的!”樂蓉蓉想來想去愈感到不平,忍不住詛咒道。
“阿姨?”阿嘟的小臉蛋上滿布疑惑,阿姨在罵他嗎?原來爽朗的眉宇間習慣性的聚擾。
啊,不好意思,說粗話怎麼被聽到了,“沒事,我是說這紙‘該撕得’粗一點,編樹藤才好看。”原諒兒童不宜,樂蓉蓉假笑硬是瞎掰一通。
阿嘟神經纖維敏感得很,雖然低頭繼續勞作,那眉頭卻沒紆解開來。
她看不過去,手又是攬又抱又親,呵得他咭咭笑。
許維恩到底想怎樣啊?還以為上次半夜炮轟他會收到成效,那時他聽起來的確似有誠意,對阿嘟也頗關心的,可是他們仍然望穿秋水,接連幾天也沒聽他撥電話回來探問。
這樣下去她真的擔心阿嘟日後的人格發展,年紀小小就先憂天下之憂,沒事先皺起眉頭。
再想及前天幼稚園課堂上發生的混亂,起因為大班同學有個女生叫胡莉菁被訕笑為“狐狸精”,八成是從電視學來的名詞,小孩子沒有心眼,可是有時候捉弄別人的惡劣心誠實在不可取,有人一喊,大家覺得有趣就跟著鬧,胡莉菁人單勢薄,吵不贏就哭得淅瀝嘩啦,阿嘟二話沒說揍了那始作俑者,瞬間亂哄哄鬧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