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像從很遙遠的地方逆著時光流向洩露而來。顏澤遲疑半秒，笑著重重點了下頭。男生在書包裡摸索了一陣，掏出白色的p3遞過來。女生伸手去接，掌紋交錯的手心裡蒙著一層薄汗。&ldo;我也很喜歡。&rdo;補充了一句。這次是真的笑了起來，極短極短的時間跨度，一晃而過，險些捕捉不到。但對於女生而言，就像觸電一樣更為迅速地把目光移開，不敢再凝視更久，心裡是充盈的富足感。數學課上，老師說，a和b的交集就是，a和b共有元素的集合。那時顏澤在想，有共同喜歡的歌，一起擔任班委，甚至把同桌這點都算上，自己和季霄的的交集建立在瑣碎得會輕易被忽視的元素上，小得可憐。所以，關係也又輕又薄淡得可憐。這樣的關係，是無法擁抱的吧？正尷尬著，救場的人出現了。季霄的目光落向了顏澤身後，突然一亮：&ldo;你們那邊怎麼樣啊？&rdo;顏澤順勢轉過頭。賀新涼在自己瞬間開闊起來的視野裡得意地笑：&ldo;當然也是完勝，聖華中學那群書呆子和我們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rdo;說著還擺出頗為不屑的神色。顏澤這才想起，比起班級間的辯論對決，還有更重要的校際籃球比賽。注意力被禁錮在哪個空間，完全取決於誰在那裡。&ldo;臭美。&rdo;季霄神色依舊淡然，但語氣中透著高興。&ldo;我速戰速決後還趕來看了你們最後的表演戰，&rdo;賀新涼見顧夕夜也轉過身來，連連誇讚，&ldo;不錯不錯。&rdo;又找抽地對季霄繼續說&ldo;你和顧夕夜這對拉風組合還真登對。&rdo; 玩笑話換來了男生輕飄飄的拳頭。&ldo;少八卦了。&rdo;賀新涼對顧夕夜沒有稱呼，聽不出情感親疏；對顏澤卻是明顯很疏遠的&ldo;班長&rdo;。無數微不足道的小細節把顏澤心裡陰暗的那個側面加深一點，再加深一點，深到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光的輪廓。同時又在心裡向自己反覆強調，對方是賀新涼，沒什麼好在意的。如果是季霄的話，顏澤就恐怕無法接受了。現在在心理糾纏的關鍵問題是，為什麼那麼多人說他們登對？卻從來沒有人說過身為同桌又擔任班長團支書這種對稱角色的顏澤和季霄登對？還是自己太普通了。顏澤有點懊惱。與此同時，心裡漾起一些異樣感覺，突然意識到這是什麼型別情緒的顏澤自己也嚇了一跳，慌忙地壓制回去。和同學們道別後，顏澤和顧夕夜一起像往常一樣回寢室。入秋後天色黑得越來越早，樓道里燈光昏暗，顏澤認真地注意著腳下，第一次沒有展開話題。氣喘吁吁地爬上五樓後，兩人的寢室，一個在510，一個在511，數字上看起來是鄰居，但因為正好被分置樓梯的兩側的最頂端，所以從上到五樓開始就變成了分道揚鑣。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各自向不透光的走廊盡頭走去，沒有交集。是很有喻義的分離。[五]在家，媽媽常會提起：&ldo;小澤啊，上次夕夜得滿分的數學考試你考幾分來著？你沒拿來給我簽字吧？&rdo;在學校，老師也會說：&ldo;顏澤你跟顧夕夜那麼要好乾嗎不學學人家的優點？&rdo;同學們到家裡來玩，翻看全家福相簿。往往會問：&ldo;咦顏澤你不是這家人嗎？為什麼全家福裡沒有一張有你？&rdo;顏澤很受傷地把相簿翻來覆去果真沒有自己，蹭到廚房去質問媽媽&ldo;為什麼全家福沒有我？&rdo;結果被一句&ldo;你不上相嘛，還是鍛鍊你使用相機比較好&rdo;反彈了回來。我成績一般。我沒有優點。我長相普通只配給大家拍照。‐‐吶。夕夜。我也想像你那樣耀眼。‐‐吶。夕夜。我也想像你一樣優秀不再為怎麼藏匿成績單不讓媽媽發現而絞盡腦汁。‐‐吶。夕夜。我也希望我能和你一起順利長大不知憂懼出人頭地至少平平安安遇到美少年。可是。我做不到啊。我一點都不想，卻還是樣樣都輸給你。我甚至祈求過很多次，讓我一夜之間擁有超能力，讓大家都喜歡我。初中畢業的暑假，一家人去廬山旅遊。唯一一個大清早就找不見顏澤的日子，日出非常漂亮，熟睡的顧夕夜沒看到，熟睡的爸爸媽媽也沒看到。當然也就沒聽到十六歲的顏澤站在灑滿熹微的高高山崖上一遍遍向遠方大喊，回聲一圈圈盪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