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漱瑜滿心的火加上一肚子的不自在,換成平時聽得這樣的話早已翻了臉,可眼下醫生正開著處方,她不得不一聲不吭死死忍住,唯恐他一念之差下了什麼狠手,自己才活了二十七年,塵緣未盡,心事未了,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醫生見她沉默不語,自以為得計,停了筆,又笑眯眯地抬起頭,看著一派漠然的耿清澤道:“你也是,這麼大的人了,哄哄女孩子都不會。交女朋友嘛,又不是放債追債,老闆著個臉作什麼。”
如坐針氈的易漱瑜忍無可忍,“我們不是……”
耿清澤不等她說完,一把拿過醫生手裡的處方單,拖起她就朝外走。
不知是輸液的過程太過漫長,還是已不耐煩對著一張顯然昭示著與他井水不犯河水的臉,他僅坐了幾分鐘便起身離開。
易漱瑜只作未見。一整天折騰到這個時候,精神已著實有些萎頓,她不敢打瞌睡,只好用另一隻手支著頭,強迫自己挑一首長詩來默背。不曉得是中了什麼邪,每每都卡在“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這一句上,她又不願意敷衍跳過,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從頭背起。
當夜的急診並不多,走廊裡人更少。也不知過了多久,有個白影從門口閃過,片刻後又折了回來,直直朝她走過去,“易小姐,還真是你。”
她抬起頭,即刻認出了眼前的這一位,正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秦醫生。
秦醫生問了幾句病況,瞥見她手背上的淤青,為她調整了滴液速度,“還有差不多半小時。不過你的凝血功能好像不太好。”
“嗯。”她點頭,道了謝,不覺有些奇 怪{炫;書;網},“秦醫生的科室也要值夜班?”
“臨時有個手術。”秦醫生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略帶疲憊的笑容裡有著說不出的溫和,“一個人來的?那等我上去換件衣服,一會兒送你回去。”
她直覺婉拒,才張了張口,見耿清澤從門外進入便又低眉斂目,不再說一個字。
秦醫生見狀,笑著對她說:“你朋友?”
“老闆。”易漱瑜頭也不抬。
秦醫生笑了笑,起身招呼道:“你好,我是秦晉,易小姐的朋友。”
耿清澤放下手裡的東西,“你好。”
“既然有人在,我就先走了。”秦晉看了看錶,轉身又對易漱瑜道,“回去多喝水,要注意休息,不能為了工作就不愛惜身體。要是想多請幾天病假只管來找我。”
“謝……”她剛開口,腦中忽然一個激靈,想起他的專業,生生將後半截話又咽了回去。
秦晉非但不以為意,反倒有意無意地看了身邊一眼,淺笑依舊溫潤,“記著——錢是老闆的,命才是自己的。”
易漱瑜眼角的餘光不由向一側掃過,瞥見某人仍舊毫不改色巋然不動的神情,重重地朝秦晉點了點頭。
秦晉走後,等待的時間愈加難熬。耿清澤沒有再給易漱瑜臉色看,因為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臉。一本雜誌在他手中捧著,好似裡頭真有黃金屋,引得他慢條斯理一頁一頁讀過去,只留給她顏如玉——封面上某IT新貴的大特寫。
她恨恨地扭過頭,把八大家的名篇背了個遍,這才發現對面空無一人,那本雜誌孤零零地躺在他坐過的椅子上。
不一會兒便有護士跟著耿清澤前來拔針。此後,兩個人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下車前,他將外賣袋子扔在她懷裡,她抱著尚且溫熱的圓盒,終於不情不願地說了句:“謝謝耿總。”
“給你三天假。”他像是沒聽見她的話,“老老實實給我在家待著。再有什麼反覆,哪怕賠上一年的薪水我也炒了你,你信不信?”
她當然信。她又怎麼能不信!
第30章 徽音(1)
易漱瑜在家裡閒得發慌的那幾日,耿清澤卻在公司裡忙得不可開交,就連孟之遙也被安排了不少案頭工作。
孟助理不怵泰山壓頂般的大小事務,也不怕糾結於各部門錯綜複雜的關係,獨獨看不得老闆心裡有事卻隱忍不發,揣著個悶葫蘆讓所有人戰戰兢兢,無所適從。
事情的起因在於耿總去易秘書的辦公室,開了她的手提電腦找資料,正巧接到IS司助理打給易秘書的電話。也不知對方說了什麼,掛上聽筒走出後,耿清澤就成了一座長滿尖刺的冰山,既冷又硬,看著就危險扎手,教旁人近不得身。就連孟之遙也是查了通話記錄才找到由頭,卻也同其他人一樣不敢問一句原委,只跟著耿清澤滿心撲在四分的那樁事故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