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從上往下數第二個抽屜裡還有一把裁紙刀。我家沒有結實的繩子,這個你不用擔心。另外,電話在客廳,悉聽尊便。”
顧秦不解:“電話能做什麼?”
我笑了笑:“打電話叫人把窗戶陽臺都封住啊。我這裡是十三樓,你懂的。”
“……”
“床頭還有幾瓶安眠藥,一併拿去吧。”
他氣急敗壞,拎著我的衣領嚎叫:“你他媽從哪弄那麼多安眠藥?!”
我搖頭苦笑:“我家寶貝都那麼堅強,我怎能不如他呢?”拍了拍他僵在我領口的手,“手鬆開,衣服皺了。”
顧秦攜一袋刀刀叉叉,風風火火走出了我家,房門砸得驚天響。我理了理衣領,無奈地看見茶几上落下的水果刀。顧秦啊顧秦,呵呵……
素來忌酒忌辣。昨夜沾了少許,今早胃痛到痙攣。
躺下許久許久,門鎖響起。定是顧秦那廝回來擾我安寧。
方才的怒氣了無蹤跡,剩下一臉肅冷。一向不喜歡在我臥床時站著同我說話的人,今天居然杵在床頭說了好半晌。一向不喜歡干涉我的私事的人,今天居然正兒八經同我爭論那麼多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一向難以動搖我的人,今天居然令我連連失態……顧秦其實並不簡單。
“行將就木”四字已然出口,收不回來,不知躲在哪處的小傢伙興許已經聽得明明白白。顧秦滿意地強調一遍:“你一個行將就木的人,憑什麼去傷害他?”
憑什麼?憑他的信任和依賴,還是憑我說不出道不來的一顆真心?
拿到那四個脫口而出的字,顧秦心滿意足地離去,那些話,安然聽去了多少?
枉那千千萬萬的學生稱我一聲陳教授,然現今的教授,不比古時的聖賢,私心壯大起來,也是勢不可擋。一邊苦心隱瞞,一邊又愈加期望他的理解,期待他的關懷。我不苛求他伴我一直走到頭,只想此時此刻再賜給我一點溫暖。
顧秦前腳剛走,安然後腳就來了。洗手間外傳來一聲久違的“瑾”,險些幸福得暈過去。我的措手不及,從來不能給安然看到。如顧秦所說,我就是這麼個愛面子的偽君子。
嘩啦啦的水聲掩蓋了我聲音的顫抖:“不請自來可不是君子所為。”話音未落,就被撲得退了半步,一雙手揉著我肩頭的骨頭,像是要磨平了那些硌手的稜稜角角。我依然冷淡:“抱夠了嗎?抱夠了請出去。”
顧秦曾問我究竟是如何對安然裝出這種冷漠。我答他:“對別人,我不敢斷言。但對安然,該怎麼裝,自然而言就裝出來了。”
他抱著我,求我,問我為什麼。個頭已經及我的鼻子,清秀的臉蛋脫了兒時的稚氣,只有一雙眼睛依然天真得很,活該被我騙。
果然他一旦知道一切,便會是這副模樣。事先早有防備,卻還是對他的反應猝不及防。
我最愛的人,求我留他在身邊……
“你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我拉開糾纏著我脖子的雙手,漠然道,“小時候可不會這麼黏人呢。”白淨的小臉委屈起來,惹得人心也跟著皺成團,我聽見我的聲音依舊淡然,“當初是你甩了我,現在又來求我。我在你眼裡是什麼?”
他木然看著我半晌,兩手又攀上我脖子。我倆身上的酒氣混到了一起。我們是臭味相投的小人,始亂終棄,不負責任。我說過,兩個完全一樣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你真要待在我身邊?”他看著我點頭。那雙眼睛每每望過來,都彷彿一支探照燈,光線直直射進我心裡,那些起伏不定的心緒暴露無遺。我迎著他的目光,再次確認,“哪怕以最不堪的方式留在我身邊嗎?”他依然倔強地點頭,“走到我這個地步,已經不在乎感情了。沒有感情,你知道還剩什麼。”
沒有感情,就只有肉|欲——最不堪的方式,不過如此。
“愛情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的聲音不急不緩,一字一句裡的煎熬要比一劍封喉還痛,“怕就怕,那人連打都不願意。”
願打的人是我,願挨的人也是我,都是我一廂情願,他只是無端受到波及。這話不就是諷刺我嗎?
心下一惱,摔開了他,本就站不穩的身子倒在我腳邊。我這輩子好歹也任性了一遭:“你當初狠心丟下我頭也不回地走了,現在還來有臉索取愛情嗎?”覆水難收,我也有我的底線。
“你收下我吧,我什麼都不要。”
什麼都不要?安然你還是那麼天真,你可知你哪怕不在我身邊,我也已經把什麼都給了你——我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