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詩歌寫作的曹丕表明心志。
蒲生我池中,其葉何離離。
傍能行仁義,莫若妾自知。
眾口鑠黃金,使君生別離。
念君去我時,獨愁常苦悲。
想見君顏色,感結傷心脾。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蒲草長滿了我面前的池塘,葉子是多麼茂盛啊。
你能行仁義之德,沒有誰比我更知道。
眾口鑠金,別人毀謗我,使你與我生別離。
我想你離開我的時候,一定也是常常悲愁。
我是那麼想看到你的容顏,感情鬱結,無比傷心。
因為想你,我處在痛苦悲哀之中,每個夜晚都難以入眠。
要挽回曹丕的心,必須喚醒他心底曾經的愛,所以不能指責他薄情,不能抱怨他好色,只能把他說成一個痴情男子,這樣也許能啟發他。為了愛,她把自己降到塵埃裡,乞求用愛來換回愛。
可是,她還是感到委屈。
為什麼痴情的腳步追不上變心的翅膀?
為什麼男人的肩膀靠不住女人的柔情?
說什麼男人的流年容不下女人的永遠?
男人,停下你的步伐吧,不要再向往遠方的美景,你走過的地方,不也曾經是夢寐以求的遠方嗎?
莫以豪賢故,棄捐素所愛。
莫以魚肉賤,棄捐蔥與薤。
莫以麻枲賤,棄損菅與蒯。
出亦復苦愁,入亦復苦愁。
不要以為有身份有地位,就可以拋棄以前的愛人。
不要以為魚肉多了,就可以拋棄大蔥和薤菜。
不要以為麻枲多了,就可以不要菅草和蒯草了?
現在的我,無論到哪裡,都是痛苦。
這不是乞求,而是指控。甄女想討回來的不是愛,因為愛已經死了。她想討回來的是做人的尊嚴。最終她才明白,重要的是要做一個有尊嚴的人,而不是受寵的女人。
這首《塘上行》的作者,歷來有爭議,有人說是曹操,有人說是曹丕,有人說是甄女。但是,更多的史料卻指向甄女,而且內容來看,更像是甄女對曹丕的質疑。
曹丕會理解接受她的質疑嗎?一個失去愛的女人,會得到男人的理解嗎?
男人的世界是天下,女人不過是點綴,是著力處的一抹顏色,似有若無。曹丕心裡裝的是權力,是功名,愛情不過是前行路上的花兒,信手採摘,隨手扔棄。
《塘上行》讓郭女王多了一個詆譭甄女的理由,而喜歡文學的曹丕,對這首文采飛揚的詩歌卻深惡痛絕。
也許,甄女真的冤枉了曹丕——他並非不再愛她,只是厭倦了她。
厭倦比不愛更可怕,以至於曹丕認為殺了她,他的世界才會清淨。
公元221年六月初一,稱帝十個月的曹丕,第一次祭祀泰山、華山、衡山、恆山、嵩山五嶽以及長江、黃河、淮河、濟水四瀆,比照人間的官爵給予山川群神以相應禮儀規格的祭祀,極力表達對天地的敬畏。
就在祭祀完畢山川不久,他派往鄴城的快馬使者出發了。使者懷裡揣著一道詔書,詔書的內容是賜死甄女。
敬畏山川的曹丕,為什麼他的內心沒有對愛情的敬畏?
快馬使者還在路上,曹丕一天夜裡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一道青氣從地下往上衝出來,一直與天相接。第二天,他把相師周宣找來,要他解夢。周宣說:“天下當有貴女子冤死。”
曹丕沉默片刻,派人傳令:用更快的馬,把派往鄴城的使者追回來!
如果有相師靈驗預言,那不是運氣的話,就是靠對人事的諳熟。甄女被賜死的訊息,在洛陽悄悄地傳開了,周宣斷定多情的曹丕會為自己的無情而感到愧疚。下令追回賜死詔書,曹丕要追回的不是甄女,不是愛情,而是18歲時那種愛的感覺。
可是,賜死詔書終究還是沒有被追上。
追上了又能如何?難道能追回那段初見時的愛嗎?
那個曾經賜給她無限寵愛的男人,如今要賜她死。
鄴城,甄女精心地打理著頭髮,梳成靈蛇髻,從來沒有過的認真,因為這不僅僅是最後一次,也是唯一梳給自己而不是給男人看的一次。
她最信任的李夫人站在一邊,淚如雨下。就在剛才,她把17歲的兒子曹叡託付給李夫人。
李夫人問:“甄姐姐,你怎麼不哭一聲呢?你要是難受,就哭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