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不錯啊,”他打了個嗝,醉意朦朧地笑了笑,揚起左手的空酒壺,“借兩個酒錢使。”
原來如此。“這個給你,”姑娘從腰間解出錢袋,半露出一沓銀票,從中抽了一張,“拿去。”
他飛快接過,笑著甩了甩空酒壺:“明兒還你。”
“用不著,沒事我先走了。”
姑娘臨走,卻又鬼使神差地回望了那醉鬼一眼。這模樣,比幾個皇嫂都好看,不知道皇兄有沒有興趣跨界養個男寵。
“想什麼呢小老弟?”
姑娘嚇了一跳,難道這傢伙側面也長眼睛,知道自己在看他不成?
陸見歡臉容一側,又是無限綺麗妖嬈,姑娘後心一涼,跟見了豔鬼似的,連連搖頭:“沒什麼,這銀子不用還,不,是千萬別來還。”說罷揹著書箱一溜煙兒跑遠。
他則回過頭凝視她的背影,手裡隨心所欲地摺疊玩弄著那張銀票,眼神似醒似醉。
京城廣福錢莊的銀票,百兩面值。果然來頭不小。
有點意思。他咧嘴扯出一絲玩味笑意。
對於剛剛私逃出宮混進國子監的丹鳳公主來說,這世界真是盛夏裡剛摘的西瓜,又大又新鮮。至於裡頭甜不甜,那還不好說。
三年前父皇就替她挑好了個夫婿,當年的新科狀元,她從撥著珠簾兒後面偷偷一瞧,果然是個青年才俊,正在暗暗歡喜,哪曉得人家把臉一板,對著父皇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婉轉話兒,總結起來就一個意思:
不要丹鳳公主做老婆。
趙丹鳳素來只有她挑人沒有人挑她,這下倒好,還成了被揀剩的。聽了這話還了得,立時氣了個七竅生煙。只是礙著皇帝老爹自詡愛才如命,不好請他幫忙出頭。就狠狠把這一股氣憋在心裡頭,三年來愣是拒了一大堆婚事沒嫁人,一心想要找那廝出口氣問個明白。
半年前皇帝老爹去了,皇兄登基,一大堆事情要忙,她鑽了個空子,跑出宮打聽當年把她挑剩下的那個傢伙,更來氣,那廝居然一路升官,年紀輕輕做了國子監的博士。
傳聞中,那人臉和脾氣一樣冷,自狀元及第以來,光拒掉的達官貴人的婚請就有好幾家,加上不結朋黨,得罪了京師不少權貴。
這臭脾氣,趙丹鳳真是又愛又恨,非見上他一面,狠狠揪住他領子,大吼一聲:本公主哪裡不好,瞎了你的狗眼。
要問這人名字,她化成灰都記得,還得加個字首。
該死的霍容!
也算老天爺開眼幫忙,她剛打定混進國子監的主意,就遇到個急事回鄉的新監生扔了報道的名帖,於是撿回來冒名頂替。開啟一看,名字還跟她挺投緣挺合適,叫單小風,變個音調,還能跟丹鳳這倆字兒扯上那麼丁點兒意思,不曉得這算不算天意?
趙丹鳳簡直覺得順風順水得意極了。
國子監某牆角處——
“嘿,一百兩!這麼有錢,老陸,再去詐他幾百兩銀子使使。”
“你這猴兒,想錢想瘋了,”陸見歡在對方腦門上敲了個暴慄,醉意朦朧,“酒,夠喝就成,灌太多小心淹死。”
“叫那傻子一進來財露白,真是肥鴨送上門。怪不得早上我卜了一卦,卦象顯示今日我會有偏財運,原來是沾那蠢驢的光。”
“不急,待我摸清他底細再說。”
“咳,再大的來頭,能大過你丞相老爹麼?他總不敢是個王爺?”
“看看再說。”
陸見歡笑笑,又灌了口酒,晃晃半空的酒壺,步伐飄搖地去了。
……
趙丹鳳繼續問路找教室。“這位同學,請問……”
“誰是你同學?”
“那麼兄臺……”
“誰是你兄臺?”
“那朋友……”
“誰你是朋友?”被搭訕的路人白眼一翻,姿態擺得老高,“最討厭別人套近乎。”
嘿!什麼德行!趙丹鳳愣是把火氣給按捺下去沒發出來。
她轉了大半圈,好容易才尋著地兒,看起來像是廣業堂,她瞅瞅教室門口一個傻憨憨模樣的監生,心想這傢伙看著蠢頭蠢腦,應該比較和善:“請問,這裡可是廣業堂天甲班教室?”
被問的監生伸出摳鼻孔的手指,用力吸了一下鼻涕,指指門口“天甲班”三個大字:“不長眼?”
趙丹鳳嘴角抽搐一下終究沒接話。國子監真乃藏龍臥虎之地!看上去這麼蠢的傢伙,一嗓子吼起來倒是很有氣吞河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