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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落井下石

蘇子提了兩把菡萏色蓮瓣長嘴玉壺入席,遞給空青一把,他舉起酒壺,與空青碰了一下,笑容疏朗坦然:“我水家甚麼都缺,就是不缺酒,只管喝。”

壺口處一線凝碧色的酒緩緩流淌,如一汪深潭,隱帶染花的夜露幽香,此酒名寒潭香,入口清冽略顯寡淡,可後勁兒卻足,多飲傷人。

落葵生怕蘇子飲多了酒,傷身傷心,劈手奪過他的酒杯撒到地上,翻了翻眼皮兒:“喝喝喝,你就知道喝。”這口氣像足了經年嘮叨的管家婆,發了一通嘮叨後,又斟了杯青梅遞給他:“別喝寒潭香了,仔細喝多了頭疼,還是喝青梅罷。”

他二人一副尋常百姓般兄妹情深的模樣,任誰也想不到竟是出自嗜血道中的狠辣之人,空青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一臉笑意。

落葵笑道:“你瞧甚麼呢,瞧的如此開心。”

空青學著蘇子的樣子,對著酒壺痛飲了一口,緩緩道:“這一路走來,我見過為修煉魔功血祭了半個村子的嗜血道中人,亦見過強搶民女屠了整個寨子的正陽道中人,所謂正邪,真的很難說清楚。就像當初的冀州孫家家主和幾大長老被殺,世人皆道是茯血派的前任掌教大人強搶孫家姑娘,滅了孫家,可又有幾人知道,孫家家主四處掠奪童男童女用以修煉,遇上不肯從命的人家,就動輒滅人滿門,那幾年逼得附近村寨幾乎家家戴孝戶戶抬棺呢。”

落葵揚聲冷笑:“江湖中向來如此,但凡天下有甚麼罪孽都推到嗜血道頭上,再加幾樁又能如何,又豈嫌多,甚麼狗屁正邪,人生在世,但求心安罷了。”

“眾口鑠金,正陽道要打,我嗜血道奉陪便是。”蘇子換了青梅,仰頭痛飲,喝一半漏一半。

空青深以為是:“可見,單以修煉之法不同而分善惡正邪,實在有失偏頗。”

落葵垂首,就著雨過天青色的蓮瓣杯盞,淺嘗輒止了點,這青梅是經年所釀,此番起出來,嗅之格外醇香,淡而獨特的果香味,混合著酒香,在唇齒間縈繞不絕。

她生就一雙冷眸,透出來的笑也冷清淡薄,唇邊不動,笑卻從眸底冷冷漾出:“青公子倒見事明白,嗜血道的確有些許門派靠血祭生靈脩煉,但大多門派走的也是正途,只不過行事隨心,肆意妄為罷了。”

見蘇子喝起酒來沒完,落葵生怕他喝壞了身子,忙奪下酒壺,換了醒酒湯過去,蘇子無奈的搖搖頭,盯著她落井下石起來:“臭丫頭,你當真願意嫁給京墨麼。”

願意麼,落葵的心晃了一下,捫心自問,京墨捨命救了自己,那麼在這樁婚事上,便容不得自己有什麼遲疑與猶豫,她緩緩道:“蘇子你知道的,此次我在宮中不慎露了行跡,是京墨捨命相救的,否則便真的沒有人整日對你尖酸刻薄了,你說這份恩情,我是報還是不報,如何報。”

這一番言語,落在空青心中,字字錐心,他默默嘆息,或許當年,落葵承受的也是這般錐心之痛,當年之痛是他加諸在落葵身上的,如今要他承受這般報應,他承受的心甘情願,便是加上百倍千倍,亦百轉不悔,空青強自歡顏,搶在蘇子前頭開口道:“若說有救命之恩便要以身相許,那麼我對你也有救命之恩,還有贈銀之恩,你又該如何相報。”

“我,這個。”落葵瞬間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道:“你這落井下石來得倒快,可惜我早沒了爹孃,不然現生一個妹妹許給你也還來得及。”

空青噗的噴出一口酒,嗆得連連輕咳,正色道:“你重情重義自然是好,但你千辛萬苦的替他尋藥療傷,也算償了他的救命之恩罷,況且便是要報恩,也有千種萬種的報法,實在無需委屈自己。”

蘇子在情事中歷盡千帆,看情事自然比落葵通透的多,桀驁道:“若他是你心尖兒上的人,嫁了就是,若不是,棄了便是,你猶豫甚麼。若顧慮悔婚會被人嚼舌根,說甚麼皇家涼薄,那便更是可笑了,你管旁人說甚麼,不過都是屁話而已。”

落葵無限悵惘,百般猶豫:“你方才也說了,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私德不修四個字,我怕我承受不起。”

他狠狠一拍桌案,忍不住跳腳痛罵一番:“說甚麼私德不修更是放屁,定下這婚約時你才剛剛出生,你懂甚麼,可有人問過你同意與否,那麼現如今,憑什麼你要被一張廢紙,一句屁話,困住一輩子。”

落葵撲哧笑道:“蘇子,你好歹也是俊雅公子,怎麼罵起人來竟像個莽漢野夫。”

空青起初對蘇子有些成見,覺得他出身嗜血道,嗜血道中人素有行事狠辣不擇手段之名,沒想到深交下來,才驚覺他處事明達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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