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空曠的廳堂一時間靜謐下來,丹摸著鹿兒像是一夜長大的臉龐,他切了個脈,察覺到鹿兒體內深入骨髓的蠱術盡數剝離,從此,她便不再是那個心智不全的傻閨女了,想到這十數年了顛沛流離,風霜苦雨,不禁唏噓不已,抬手摸了摸鹿兒溼透的衣衫,他微微遲疑,轉頭望向了落葵。
落葵瞬間便明白了丹之意,從江蘺隨身的包袱裡翻出一身衣裙,疾步過去,輕聲道:“我來罷。”
言罷,丹便背過身去,張開雙臂,寬大的衣袖正好擋住二人,他神情複雜的望著不遠處的那些人,良久,眸光閃動,低聲道:“多謝。”這一聲多謝,既是對落葵所說,亦是對遠處那些素昧平生之人所說。
聽得此言,落葵手上微頓,垂首斂眉,給鹿兒換上了乾淨衣裳,隨後用一張靛青色棉布包裹起她溼漉漉的長髮,一邊揉搓,一邊輕聲道:“好了。”
丹將鹿兒抱入懷中,衝著不遠處靜立著的黃芩微微欠身,抬手道白芒躍入黃芩掌心,光芒斂盡,竟是一枚玉質雁足,他朗聲道:“老夫深謝聖手醫仙大恩,他日,若聖手醫仙有事,老夫定赴湯蹈火,鼎力相助。”
黃芩卻反手將雁足拋了回去,瞪著雙眸恨聲道:“老夫此番出手相助,實乃身不由己,並非出自真心實意,你不必多說甚麼,老夫一不貪財而不好色三不怕死,沒甚麼事會求到你身上,以後你別再來煩老夫就是了。”
丹不以為意的哈哈大笑,將雁足揣回袖中,抱著鹿兒轉身離去。
黃芩憤恨的瞧了會兒丹的背影,良久,才鬱結的吐出一口氣,轉眸望向落葵,咬著後槽牙,悶悶不樂道:“小妖女,老夫救你,你救旋復花,從此以後,你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兩不相欠,如何。”
落葵抬眸笑道:“說起來還是我佔了大便宜,若不應下,豈非是傻,好,只要聖手醫仙不反悔,我便不悔。”
黃芩冷笑道:“老夫應下之事,從來不會出爾反爾。”
聽得此言,江蘺一直高高懸起的心終於安穩下來,扶著落葵就往高臺走去,生怕黃芩耍賴。
“你幹甚麼去。”黃芩在二人後頭厲聲大喝。
落葵回首嬉笑道:“療傷啊,那麼好的水,不泡泡豈非可惜了。”
黃芩惡狠狠的啐道:“你做夢,我雖說了救你,可也不會叫你如此不痛不癢的就傷勢痊癒,你下來。”他冷笑道:“老夫要取你的一滴心頭血,以洩心頭只恨。你若現下反悔,還來得及。”
落葵身形微頓,心頭血,那得疼死自己,她凝眸望住只剩一口氣的旋復花,唇角微翹,淡淡一笑:“好啊,一滴不夠,還可以多取幾滴,只不過,旋復花怎麼解毒,也得看我心情如何了。”
“小妖女,你敢。”黃芩退了一步,喝道。
落葵眯起冷眸一笑:“我為何不敢。”
黃芩哽了一哽,他早領教過落葵的手段,對她的刁鑽古怪心狠手毒也是心知肚明的,也不敢賭數年之後她會轉了性兒,變得心慈手軟了,他將腮幫子咬的生疼,鐵青著臉憤恨不平道:“行,小妖女,你去罷,老夫那一池子水金貴著呢,你可仔細著點。”
落葵莞爾一笑,舉步上前。
黃芩臉頰略一抽搐,肉疼的連連掐訣,將池水掀起滔天巨浪,待落葵傷愈後,那一潭池水竟見了底兒。他上下打量了落葵一番,罵道:“小妖女,你是在池子裡喝飽了麼。”
落葵換好了衣裳,一邊拿帕子擦拭溼漉漉的頭髮,一邊做出嘔吐狀:“喝,你那池子不知有多少人泡過了,多髒啊,還是留著你自己泡飯吃罷。”
黃芩登時氣了個絕倒,翻著眼皮兒罵道:“小妖女,好了沒,好了就趕緊解毒趕緊滾。”
落葵垂眸一笑,髮梢的水一滴滴落在地上,這聖手黃芩果然名不虛傳,數日來的虧虛還須得調養數日,但傷勢已是無礙了,她微微側目,望向那高臺,方才療傷之時,因損傷過度而陷入沉睡的百蠱之蟲竟同時甦醒過來,在巨浪的遮掩下,此蟲竟將池水吸取過半,而損傷雖未盡復,但也不必修養三五年之久了。她心中生疑,這睚眥獸與百蠱之蟲究竟有何關係,竟會有如此奇效。
“小妖女,你該不會是要食言罷。”見落葵良久沒有反應,黃芩大喝了一聲。
落葵頓時回了神,環顧四圍,撇嘴一笑:“在這解毒,你是想凍死我,還是想凍死旋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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