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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小姨多鶴 第六章(6)

他們幽會所耗的巨資漸漸成了張儉怎樣也堵不住的窟窿。多加班、多上夜班、少喝酒、戒菸都無濟於事。他在廠裡背的債越來越重。原先他每次上夜班帶兩個饅頭,現在他饅頭也免了。他把好吃的好喝的全留到多鶴能跟他共享時才拿出來揮霍。

這天他和多鶴坐在一家上海人開的點心鋪裡。多鶴說她聽見小石和小彭議論,說張儉欠了廠裡不少錢。

張儉放開了她的手。

她問他欠多少?

他不說話。

她說以後不下館子了。

他說也就欠兩三百塊錢,鉚鉚勁就還了。

她說以後也不看電影了。

他一抬頭,腦門上一大摞皺紋。他叫她別囉唆,他還想帶她去南京住旅店呢。

這是他們幽會兩年來他第一次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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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居委員又來動員家屬參加勞動,小環又是嬉皮笑臉地說她孩子太小,她肝、脾、淋巴都大,沒法出工時,多鶴從小屋走出來。她願意去打礦石,掙那一小時五分錢的工錢。

這是個鄙視悠閒的年代。十歲的丫頭忙出忙進,每天跑很遠去撿廢鐵,鞋子一個月穿爛兩雙。多鶴跟一大群家屬每天坐卡車到礦石場,用榔頭打礦石,再把礦石倒進一節節空車皮。多鶴和所有家屬穿扮得一模一樣,都是一頂草帽,草帽下一塊毛巾。不同的是,她不像她們那樣套兩隻套袖,而把一根鬆緊帶結成圓形,交叉勒在胸口,兩端的圈把袖子固定到大臂上,露出雪白的小臂。代浪村的女人們再冷,都是這樣露著兩條*的臂膀耙田、耬草、磨面、喂牲口。女人們分成兩組,一組人打,一組人運。兩組人隔一天輪一次班。從一條獨木橋走上去,把挑的礦石從貨車廂外倒進去最是艱難,人也容易摔下來。多鶴很快成了顯眼人物:她用一個木桶背礦石,木桶的底是活的,有一個扳手,她走到獨木橋頂端,掉轉身,脊樑朝車內,把扳手一抽,桶底就開啟了,礦石正好落進貨車裡。

家屬們問多鶴這個發明是從哪裡學來的,多鶴笑一笑。這是她們代浪村的發明。家屬們覺得張家的小姨子肯吃苦,不講東家長西家短,一流人品,可惜就是呆子一個。

多鶴把掙到的錢交給張儉,張儉看看她,那雙半閉的眼睛讓她在他臉上印滿親吻。他們已經很久不幽會了,偶然幽會,就是小別勝新婚。他們幽會的勝地還是工人俱樂部的後臺。後臺添了些新佈景,工人業餘劇團剛演出了一出新戲。戲裡有床,有大立櫃。上午九點,劇場里正演電影,他們買了電影票,卻從休息室鑽到後臺來了。他們悄無聲息地搭著他們的窩。常常來這裡,就摸出許多門道,後臺另外還有兩道門,都通野外。

深秋的潮冷裡,兩具溫暖的肉體抱在一起簡直是求生必需。他在這場小別勝新婚的勁頭上居然說出他平時會臭罵“什麼鳥玩意兒”的話來——“我愛你”!他不止一次地說,說得多鶴都信了。多鶴從來沒聽過這句話,也不知道它是陳詞濫調,她感動得快死了。

他緊緊抱住她。這是一個多圓滿多豐滿的回合。他歇下來,滑落到她側邊,下巴填滿她的頸窩。

一支手電的光柱突然捅進來。

“裡面是誰?!”

張儉腦子“轟”的一聲。他不知什麼時候把多鶴緊緊抱住,用他的脊樑朝著手電光源,把多鶴完全包在胸懷裡。

“滾出去!”張儉的嗓音既低沉又兇狠。

“你們滾出來……不出來我叫人了!”

小姨多鶴 第六章(7)

張儉的腦子轉得飛快:前臺放電影的聲音並沒有斷,一般情況下電影院不會輕易斷了一場電影來處理他們這類事,這意味著接下去的一場場電影時間全亂套。電影院不會幹這種傻賠錢的事。儘管觀眾們或許不在乎停下電影看一場捉姦的好戲。他覺得多鶴在他懷裡縮成又小又緊的一團,一隻手冰涼地抓住他的肩頭,微微哆嗦。

“閉了手電,不然我一刀剁了你!”張儉的聲音低沉,把握十足。他一面詐著,一面納悶:他怎麼脫口說出“剁了你”來了?急紅了眼想到了旁邊一排做道具用的刀槍?

那人聲音虛了一點,說:“我喊人了!”

張儉仍然用整個身體擋住多鶴,一面從那床上滾落到地上,嘴裡一面說著:“你喊喊試試!”

“你們出來!”

“閉了手電!”

兩人伏在地上,手電的目標就小了許多。張儉向靠在槍架上的道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