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村。
冷風橫掃,風雪漫卷,窗紙被吹得呼啦啦作響,寒意繚繞,砭人肌骨的冷無孔不入。
藏青的被褥中鼓起來的一團仍在瑟瑟發抖,門外柴犬吠了一兩聲,有人冒著風雪走了進來,呼嘯的雪便毫不客氣地鑽進來,來者又極快地將門給合上,阻了外頭的雪飛入。
吳長庚三步化作兩步走到土炕邊,迅速利落地將湯婆子往被褥裡一塞。
炕上的人一貼到熱意,就蜷縮著摟上去,漸漸從顫抖中舒緩過來。
吳長庚沒有放鬆警惕,而是將剛剛從柴房裡拿出來的曬乾囤積的柴火塞進灶口,點燃後注視著熊熊燃燒的火焰,方才稍微鬆口氣。
忙完這些後,他就已經熱得滿身大汗了。
但那既有火炕,又有湯婆子的熱量,對床上這人來說只不過是恰到好處。
他湊上前去,褥子裡的那人也恰逢時宜睜眼。
吳長庚趕緊拿汗巾擦過雙手,才敢拿手背去貼那細膩光潔的額頭,觸及就是溫溫涼涼的,像是玉似的。
他鬆了口氣:“已經不發熱了,還是再把剩下的藥煎一煎,喝了才能好全。”
說完這話,那人圓溜溜的杏眼都生無可戀了。
連身子帶腦袋都一併裹入被褥中,只剩下張小臉露在外邊兒,也被吹得雪白無血色。
杏眼桃腮,唇紅齒白,要不是早知道性別,就跟個姑娘一樣,十里八鄉的人都沒他好看。
“真的,不能不喝嗎?”清澈乾淨的少年音從床上蜷縮著的那人口中發出,只是嗓兒還有細微的沙啞。
周慈青試圖討價還價的想法被無情地駁回。
吳長庚把這裡拾掇好後,見溫度短時間內不會下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門關上,速度快得周慈青都微微睜圓了眼兒。
方才還發涼的體溫正在逐漸回升,周慈青喟嘆一聲:“果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木門再次“吱呀”一聲叫人給推開,一隻冒著熱騰騰蒸汽的陶碗被捧在手上,杵到了周慈青面前。
光是聞見這味兒,周慈青的小臉就皺巴起來。
他看了眼壓著漆黑濃眉,五官顯得凌厲俊朗的男人,感覺這人連同氣場都是與眾不同的。
這碗藥從灶屋到房內的功夫,已經不似剛出爐那般滾燙。加之吳長庚沉著的面色讓周慈青不敢造次,苦著臉將那碗好似放了黃連苦膽的藥汁給一口悶。
動作雖是豪邁灑脫,那又酸又苦的味道卻逼得周慈青一哆嗦,差點沒能反胃給嘔出來。
吳長庚眼疾手快地將一隻蜜餞給塞進他的嘴裡,這才止住了他的反胃。
這呢,是“受過教訓”的有跡可循。
周慈青頭一回飲這藥汁就不曾受住,當著村子裡那位老大夫和吳長庚的面兒給吐出來了,眼角滲著水光,可憐巴巴地道歉。
老大夫家中也是有小孫子的人,當即就跟吳長庚提議,家中可備些蜜餞、果脯還有飴糖於家中,這才緩了周慈青每回飲藥的難受勁兒。
酸酸甜甜的味兒在嘴裡蔓延,還能咂摸出來淡淡的鹹味兒,周慈青嚥下去一粒,又捻了三兩塊果脯來吃。
“吳大哥,你也嚐嚐?”
沒等吳長庚拒絕,他就已經捻來一塊杏脯湊在吳長庚的唇邊。
這下可拒絕不了,吳長庚下意識地啟唇,那杏脯就滾落進他的嘴裡邊,豬八戒吃西瓜似的囫圇吞下。
兩條劍眉都微微擰緊了。
周慈青看過去,猶豫:“如何,不好吃麼?”
吳長庚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滿是愧意,趕忙把他伸出來後被凍得跟冷玉似的兩隻手塞回了被子裡,面不改色地撒謊:“還行。”
在周慈青繼續開口前,他又道:“那是你養病吃藥要服用的,不用給我。”
周慈青把自己裹成了蠶,蛄蛹兩下:“吳大哥,你放心,等枝頭掛了果之後,我就做與你吃。”
他話還沒說了幾句,又咳了起來,整個屋子裡都縈繞著一股良久不去的草藥味,便是打他家門前經過,都能聞到那股子味道。
惹得村裡人不住地嘀嘀咕咕的,但是這大冬天的也沒個人樂意出門碎嘴,此事也就稍作不提。
“快先別說了,你待好生修養吧。”吳長庚忙道。
周慈青於是住了嘴,後頭又咳了好幾回,硬生生地像是要將這肺臟都給咳出來,面漲筋凸的,看著好不可憐。
吳長庚趕緊給他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