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脂所砌的城,與二十年前並無不同。
可內裡,早就幾經風雲變幻。
十二年前,因為盧氏丹堂的咄咄逼人,東海遠島的善水堂與北荒明山的慕靈堂在一個月內先後退出了丹行,操縱無爭界丹道幾百年的丹行看似盧氏一家獨大,其實已經是分崩離析。
慕靈堂本屬於北荒的修□□慕家,退守北荒之後立刻派了祖中弟子前去東陸學習食修之術,宋丸子的第八十八、第九十二、第三百零七個徒弟都出身慕家嫡系,再算上慕家的姻親和依附於慕家的小家族,一共培養出了九個在宋丸子那裡排的上名號的廚子,他們回了慕家之後結合北荒終年寒冷的風貌,做出了食修料理靈材祛除煞氣、食客自行煮煮制的吃法。
宋丸子教授他們的時候說那吃貨叫火鍋,他們也覺得這個名字甚好,於是慕家火鍋風風火火地開遍了整個北荒,只等著落月宗徹底垮臺之後,曾經的三大丹堂之一慕靈堂就要跟慕家火鍋一起捲土重來。
善水堂依附於海淵閣,盧家丹堂耀武揚威的時候他們處處退避,隱忍不發,後來食修行遍東陸,少不得與盧家丹堂發生摩擦,有幾個城的修士早就對盧家丹堂忍無可忍,有食修成了他們的後路,他們乾脆就將盧家丹堂趕出了自己所在之城,這種做法如燎原星火,從一座城燒到另一座城,等到風波平靜,善水堂已經在那些城中悄悄然地開張了。
換句話說,他們都已經成了食修的盟友。
“簡直不成體統!”
二十年前盧家族長因為沒有提前扼殺宋丸子,被落月宗遷怒,壽元耗盡死在了流月城的牢房之中,盧家七長老向落月宗獻上了盧家大半家產,成為了繼任的族長。如果說之前的盧家是落月宗養的一條狗,那麼現在的盧家,就是落月宗養的一條瘋狗、病狗,再無理智,也命不久矣。
這句不成體統,是盧家現任族長罵幾個丹堂管事的。
聽說那群食修上了疏桐山,那些管事竟然哭著跑了過來,莫說堂堂丹道管事的威嚴,就連一個修士的臉面都丟盡了。
“盧族長,此時不是顧著體統的時候了,那些食修們眼看就要到流月城了,咱們可怎麼辦?”
“怎麼辦?我早就稟報了城主和落月宗管事,那些食修斷不能進流月城一步,進一個,殺一個。也有落月宗的管事會守著城門,不會讓城中那些低賤的散修出城。你們這還擔心什麼?”盧家族長這話說得義正辭嚴,威風赫赫。
“可是……”錢家的總管事馮忠錢擺弄著手裡的一枚玉質孔方兄,淡淡說道,“如此一來,不就是我等疏桐山流月城的修士被區區食修困在了城中麼?”
“馮管事說的有道理。”五年前成功築基重返流月城接掌了周家的周妍兒單手支著自己的下巴說道,“什麼時候,我們流月城的人要怕這些食修了?那些泥腿子,他們要去就讓他們去吧,我們只管堂堂正正地跟那些食修打擂,難不成我們還必輸無疑。”
不知道為什麼,盧族長只覺得這兩人說話是故意將刀刃往自己的胸口上插。
什麼堂堂正正,什麼必輸無疑,眼下到底是什麼局面,你們的心裡就沒點兒數麼?
“盧族長,依我看,那些食修也攪不出什麼風浪來,我們也大可不必將他們放在心上。
”二十年前流月城清繳私通食修之人,孫家的管事孫七娘消失不見,十五年前,她的堂妹孫九娘橫空出世,憑藉著沒有丹毒的極品丹藥坐穩了孫家管事的位置,盧族長這些年來一直疑心孫傢俬通食修,從食修那裡拿到了沒有煞氣的靈材,卻一直沒有證據,有心想要藉著落月宗的手滅了孫家,卻不曾想,孫家九娘竟然跟周妍兒一樣攀上了落月宗掌門的弟子,不僅碰不得,他盧家還得讓著。
其餘的丹堂管事們,這個覺得孫九娘說的有道理,有的覺得周妍兒說的也不錯,還有的提出了新的問題:
“盧族長,之前我們丹行各家都有了協議,你們盧家在流月城裡賣的丹藥不能超過丹行總數的一成,可現在你們在外面賣不出的丹藥都往流月城裡砸,我們這些小丹堂可都要撐不住了!”
這才是關乎到其他丹堂利益之事,在座諸位紛紛點頭。
一群廢物!
盧族長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又睜開,此刻他無比懷念他死去的二哥,有他在,就輪不到自己來面對這般的尷尬和窘迫。
“族長!那些食修已經到了城門外了!”盧家的一個族人神色驚慌地衝進了議事廳,大聲喊道。
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