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丸子卻覺得為了追求一點賣相就要毀了一族棲息之地,肉吃起來都嗆口,她不僅不將之做成菜,還反過來說赤紅色的雪豚肉暗藏壞人心智的煞氣,在她駐守六慾天的幾十年裡,北洲抓雪豚的人也少了不少。
肉遲遲沒有被天道笑納,沒有變成純靈之物,也沒有天罰降下,佑秦的心,在持久的沉默裡,一點點沉了下去。
還不夠麼?是不是自己何處不夠恭敬?
拿到這塊雪豚肉的時候,他絕不信用這塊肉就能像宋丸子一般隨手招來天道,這些年裡,食修各脈一面將宋丸子所創的不祭食修當成異端,一面又偷偷學她,早先什麼“靈食不可入儲物袋否則不夠恭敬”的陳規舊俗都被他們拋下了,可說到底,沒有人能做到宋丸子的那一步。
元嬰食修總還是有些顏面的,他們看著世間一日日地發生變化,要麼仍是死死抱著自己的架子,要麼就全當事不關己,逼急了,就罵幾聲宋丸子洩憤,彷彿一切的錯都是她的。佑秦並非前者,也不是後者,天道越來越難召請,修士凡人越來越不信奉他們,幾脈食修早被逼上了絕路,明明是千萬年未有道統更替的修真界,佑秦等人卻要眼睜睜地看著無形的巨輪緩緩滾來,將他們這些食修盡數碾壓成泥。
他不甘,亦不願,才合縱連橫,將本來就各自為戰的食修們串聯到一起,有了這番的破釜沉舟。
這塊費了九九八十一天功夫做出來的雪豚肉,就是他的底牌。
可為什麼,天道不應允他的請求呢?
見天道遲遲沒有任何表示,宋丸子心中已經明瞭,無爭界天道頗有些死腦筋,他現在該是已經繞暈了,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吧?
從道統之爭來說,蘇玉回確實搶走了無爭界的食修道統,可蘇玉回就是宋丸子自己呀,天道怎麼也不至於瞎到這個份上,連這個也看不出來,她自己搶了自己的道統,你說她護道不力,那道統還在她手裡呢,說她是異道邪修,那更是天方夜譚,淨煞功德雖然被宋丸子散入了整個無爭界,換來了無數魂體重塑,重入輪迴,可這立功之人並沒有被天道忘記,更沒有被這世間忘記。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佑秦的捧著靈食的手慢慢地轉向了味館的方向。
“天道在上,請賞善罰罪。”
被他正好指著的女子還坐在地上,臉上笑眯眯的。
“天道不理你,大概是因為。無善可賞,無罪可罰。”
她如是說道。
然後在無上的威壓中,慢慢地站了起來。
“很多年沒有蹭別人的祭典了,這活兒幹起來,我還真有些手生。”
想從儲物袋裡往外拿吃的,宋丸子才想起來自己最近被長生久的人搜刮得厲害,儲物袋裡的材料是不少,要說能直接入口的可就不太多了,不過,這也難不住她宋廚子。
藤編的簸籮裡放著炸過油的豬油渣,她端在手裡,不需要格外拿鹽出來,只用一招調鼎手,便有細細的鹽味包裹在了每塊豬油渣的上面。
“我有幾件事要問,所以,來吃點東西?”
她在對誰說話?
玄泱界的食修們瞪大了眼睛。
她、她是在對天道說話麼?
剛剛被這女子氣到了數次的全康和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笑。
藤簸籮,豬油渣,落魄簡陋的衣著,毫無恭敬之色的笑容。
對比另一邊的白玉盞,雪豚肉,華服翩翩入仙,還有無比虔誠的神情,天道要是不瞎,都知道該選哪邊。
號稱立鍋招天的宋丸子,也比不過同樣能招來天道的佑秦長老。
天道無形,可它出現的時候,人們就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它走的時候,人們也能感覺到……就像此刻的佑秦長老,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地離開,往那個粗鄙不堪的女子身邊流淌而去。
那是天道,又不止是天道,也是他的希望。
“天道在上!”
他從儲物袋裡又拿出了一個白玉盞,裡面放了一塊更好的雪豚肉,這塊肉是他想著剷除了無爭界的淨煞食修,回了玄泱界用來立食修道統的,可現在他顧不上了,他不能輸在這裡。
宋丸子看了他一眼,既不說話也不動。
天道沒有回頭。
有什麼東西,緩緩地壓在了那簸籮上。
女子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得意之色,豬油渣蘸鹽粉,這般至美之味,打敗那燉爛了的肉自然是毫無懸念的,不管那塊肉是誰做的。
“好久不見。”她還跟天道打了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