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人衿將衣物拿來,邊幫我穿上邊說:“君主,方才虎臣輿來尋過君主,君主還在睡,虎臣輿便告知小人,說君主醒來後,請君主到中庭去。”
我詫異地問:“到中庭?卻是為何?”
寺人衿道:“小人也不知。”
我疑惑地點點頭。穿戴整齊後,略加梳洗,提了提神,在鏡前看了看,出門往中庭走去。
梓土(下)
“公女。”快到堂上時,一名家臣見到我,上前行禮,道:“邑君正在庭中。”
我答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去。
來到堂上,只見這裡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呦,呦……”
忽然,幾聲鹿鳴從庭中傳來。
鹿?我愣了愣,心微微一蕩,朝前緊走幾步,來到堂前。
日頭即將西沉,寶藍的天空中溢滿霞光,庭內一片金黃。
階下,一隻鹿正立在那裡,低著頭,不緊不慢地嚼著地上的一堆嫩葉。離它不遠處,姬輿坐在階上,微微仰首,不知望著什麼地方出神,手裡拿著一根短短的枝杈,在指間來回地旋轉。
夕陽中,一人一鹿,在地上拖下兩道長長的影子,穿庭延伸到院牆上。
微風攜著午後的餘溫拂來,裳上的環佩輕輕撞響。
姬輿回過頭來,看到我,眉間似是一展,緩緩地站起身:“公女。”
“虎臣。”我走下階,按捺住激動看著鹿,問他:“這……”
姬輿唇角舒開,道:“是悠。”
“小悠?”我又驚又喜,忙快步走到它的身前,欣喜地將它左看右看。
姬輿在一旁解釋道:“悠一直養在大邑,今日回程之時,輿派人用車將其接來,約半個時辰前才送到。”
我一訝,沒想到竟費了這麼些周折,感激地望著他,謝道:“虎臣厚意,姮銘記在心。”
姬輿淡笑不語。
我轉向小悠,兩年不見,它不再是那副瘦弱的模樣,長得又高又大,四肢細長,體態雄健,已然是一頭漂亮的公鹿了。
“小悠。”我喚道,用手撫過它的背,金棕色的毛皮油亮光滑,上面綻著雪花般的白點,煞是美麗。
小悠抬起頭,烏溜的大眼睛瞟了我一下,將身體躲向一邊,繼續埋下頭去。
我愣住,它不認識我了?
“悠。”姬輿走過來,彎腰拍拍它的腦袋。
小悠停住了進食,抬頭望著他,湊近前來,不斷將嘴蹭向他手心。
看著他們親暱的樣子,我心下鬱悶不已。想當初,姬輿可是它的仇人,我才是恩人,養它兩年居然前嫌盡釋,把我忘了,還真是吃飯大過天……
姬輿回過頭,含笑對我說:“悠平日裡最是貪食,先前我喚它也是不理,便在手中拿些嫩枝,引它來嚼,久而久之才如此通性。”說著,他從地上抓起一把葉子,遞給我。
我接過來,看了看,那些葉子新鮮翠嫩,是剛採下的。
“小悠。”我喚道,嘗試地將手伸到它嘴邊。果然,它看了看,不再去管姬輿,轉而探過頭來,舔我手中的食物,舌頭溫熱溼軟,捲過手心,酥酥癢癢的。
我開心得笑起來,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摸著它的腦袋。似乎感覺到了我的觸控,兩隻柔軟細長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中間,新長的一對小角矮矮的,覆著嫩黃的茸皮。
手裡的嫩葉忽然變多了些,只見上方,一隻大手握著滿滿一把,正不斷地添到我手中。
我抬頭,正對上姬輿明亮的雙眼,俊美如神祗的面龐上,眸光深深,與紅熾的夕陽輝映,透著絲絲灼熱。
微溫的男子氣息隔著空氣傳來,四目之間只有尺餘距離,不知何時,兩人竟已站得如此的近。
我稍稍向旁邊讓去,移開目光,低頭望向小悠。
姬輿沒有說話,仍然站在那裡繼續往我手中添葉子。柔軟的葉片帶著些許陌生的熱氣,紛紛落在手上,我似被炙到了般,微微一顫。
傍晚的輕風拂來,頰邊略略涼爽。沒過多久,小悠似乎吃飽了,抬起頭來,望著我,口中慢慢嚼著餘食。我微笑,摸摸它的腦袋,它“呦呦”地叫了兩聲,轉過身去,慢慢地在庭中跑了開來。
彤紅的落日下,它追逐起一群嬉耍的麻雀,來來回回地奔跑,卻完全是一副自得的神態,四蹄優雅地揚起,高高地昂著頭。
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鹿,我心道。
眼睛不自覺的朝姬輿望去,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