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是我意想不到的,也是無法阻擋的。爺爺看了我一眼之後,轉身就從船上跳進河裡。那口石頭棺材的蓋子咔的合上了,隨後慢慢的沉入河中。小船也立即停止了顛簸,我鬆開船舷,一步跨到對面,半個身子幾乎都探到船外,拼命的大喊。
“爺!爺!你在哪兒!”
水花還在隱隱的翻滾著,但是我看不到爺爺的身影。十來秒鐘之後,一直定在水裡的小船突然動了,順著水流飛快的衝出去很遠,在這種情況下,我沒有能力掌控小船立即回到剛才的地方,而且水性沒有精熟到一定地步,在這裡下水,和找死沒有區別。
我從來不習慣流淚,但不流淚,只不過是沒有到傷心處。此刻,我再也忍不住了,趴在船上放聲大哭。我從小失去父母,是爺爺把我拉扯大的,從牙牙學語一直到現在,我沒有離開過他一天。
我不知道自己的預感是否準確,但從剛才爺爺跳進水裡的那一瞬間起,我預感到,這好像是我們祖孫兩個之間的訣別,至此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我哭的一塌糊塗,任由小船在水裡飄蕩,不知道過了多久,水流緩了,我擦掉眼淚,架著船靠岸,然後失魂落魄的沿著河岸朝回跑。那是我一輩子裡跑的最快的一次,絲毫不覺得疲憊,幾乎一口氣跑回剛才的地方。
黃河依然在流淌,好像一百年一千年都沒有改變過一樣,之前的一切都看不到了,爺爺,還有那口怪異的石頭棺材,徹底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我不知道在河邊趴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爺爺消失了,就好像從小到大撐在我頭頂的那片天突然塌了下來。直到走進家門時,我才感覺兩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的抬都抬不起來。
我一頭栽倒在床上,鼻涕眼淚混成一團。我還得找下去,但茫茫一條大河,沿途幾千裡,我該去哪兒找?
身體的疲倦和情緒的低落讓我累的半死,腦袋昏昏沉沉,哭著就睡了過去。都是從十幾歲那時候過來的人,知道那年紀是最貪睡的,以往我只要睡著,肯定醒都不醒的睡到天亮。但是這時候,我睡的一點都不踏實,恍恍惚惚中,總覺得自己睡著了,又醒過來了,接著又睡著了。
就在這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中,我睡了很久,一直在做夢,亂糟糟的夢,夢境虛幻又飄渺,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夢突然變的真實起來。
我夢見爺爺回家了,和過去一樣,拿著自己的鞭子,腰裡彆著旱菸袋。我夢見他走到我的屋裡,站在床邊,兩隻老眼中充滿了對我的關愛和憐惜。
“水伢子,咱們河鳧子,快要絕種了。”爺爺彷彿剛從水裡上來一樣,渾身上下溼漉漉的,但他不擦水,拿著旱菸袋慢慢的裝煙,道:“算上你,天下的河鳧子至多不超過三個。”
那夢真實到了極點,我想開口說話,但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乖孩子,河鳧子都是苦命,你更苦。”爺爺在打火抽菸,說著話,他的眼角似乎溢位了幾滴老淚:“但是你得撐住,再苦,最多就是個熬,熬過這輩子,也就算了乖孩子,爺爺不能再照看你了,你的日子比樹葉還稠,往後的路,你要自己一個人走”
旱菸袋的煙鍋一明一暗,點點火光好像把爺爺那張黑瘦的臉龐映照的清清楚楚,我看到他在流淚。
“爺爺要走了。”爺爺拿下旱菸袋,輕輕摸了摸我的頭:“我屋子床下貼著牆根第三塊磚頭下面,給你留了點東西,你保管好,可能你現在看不懂,遲早有一天,你會懂的。”
說完這些話,爺爺深深嘆了口氣,抹掉眼角的淚,最後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出了房門。我痛苦的扭來扭去,想要睜開眼睛,但是就和被鬼上身了一樣,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過了一會兒,我終於從那種困頓中掙脫,一下子坐了起來,滿頭都是冷汗。房子裡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我低下了頭,覺得沮喪又難過,爺爺回來了,那只是一個夢而已。
但是轉眼間,我一下子抬起頭,因為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旱菸的味道,跟著爺爺那麼多年,我對這種味道已經熟悉到了極點。我不抽菸,房間裡不可能有煙味兒。
“爺!”我翻身就跳下床,失口大喊,到了這時候,我已經有點分辨不清了,之前真的只是做夢嗎?
在我翻身跳下床的同一時間,藉著窗外透過的清凌凌的月光,一眼就看到地面上有一排溼漉漉的腳印。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七竅古國
沉悶的鐘聲徹底觸動了我心底最脆弱的那一塊,鐘聲響起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