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的哭叫聲,把左鄰右舍都引來了。沒用人吩咐,分別跑到劉大個和二淘家報信去了。
栓柱和四春商量,這事該不該瞞著劉大個?
栓柱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他,作為劉家的長子,他必須親自送老太太一程!否則,他的心裡將一輩子都留有遺憾。
劉大個看著家裡的人都不在,十分平靜的問栓柱:“是不是我娘快不行了?你不用瞞著我!這麼晚了,四春和孩子們都已經過去了?”
拴柱點點頭:“老人家已經走了!”
劉大個的眼裡蓄滿了淚水,他用雙手捂住臉,眼淚順著手指的縫隙嘀嗒嘀嗒的落下來。
栓柱站在他旁邊,也不催促,只是默默的看著他。
劉大個哭了一會,用手擦了一把臉,緩緩的說:“走吧!”
他張開雙臂, 摟緊栓柱的脖子 ,讓他把自己背到已經準備好的板車上。
栓柱進屋又拿了一床被子,把劉大個的腿蓋嚴實了。
早春的夜裡還是寒氣逼人。劉大個不禁打了個寒顫,悲傷像無邊的夜色一樣,慢慢的把他包圍了。
拴柱推著板車,很快就到了。院門口正碰見急匆匆趕來的曹家父子。
曹玉發和栓柱對視一眼,算是打過招呼了,滿囤急忙過來幫忙,七丫領著孩子們哭天喊地的進屋去了。
老太太停在外屋地的門板上,滿囤把劉大個背進來,早有人在地上放好了麻袋片。
劉大個伸出顫抖的手,把老孃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裡,昔日那隻溫暖,柔軟的手已經變得冰冷 ,僵硬!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娘 !兒子不孝啊!你沒能享過我一天福,就這麼走了!兒子想給您磕個頭,都辦不到啊!”
劉大個自從癱瘓以後,兩條腿就直挺挺的,波稜蓋不能回彎,想要下跪磕頭,的確做不到。
身為人子,想給已逝的母親磕個頭的心願都達不到,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了!
二淘心疼她爹,跑過來,緊緊抱住劉大個,哭著勸他:“爹,你別這樣!我奶奶看見你這樣,走都不安心!”
七丫也過來,伸手抱住大哥。劉成,劉老三和劉老五都在旁邊陪著默默垂淚。
長順分到鎮上派出所上班了,一家人早搬鎮上去住了。
朱學文已經打發人去鎮上和板子房分別通知四丫,光祖還有大淘了,估計都在趕來的路上。
劉大個哭了一陣,被哥幾個強行拉開,背到屋裡炕上,他依舊匍匐在炕上,痛哭不止。
沒過一會,長順,四丫領著孩子們,和光祖一起回來了。
四丫一頭撲在孃的身上,嚎啕大哭。有人趕緊過來,把她拉了起來。
光祖緩緩走到奶奶身邊 ,慢慢蹲下身,直勾勾的盯著布單下面,一動不動的身體,他不相信,那是一直疼愛他的慈祥奶奶!
直到他四姑走過來,抱住他肩膀說:“光祖,看看奶奶吧!”
七丫慢慢掀開蓋屍布的一角,露出了老太太那張灰敗的臉,光祖瞪大了眼睛,頭腦裡一片空白,兩耳嗡嗡直響,他就那樣傻呆呆的看著,全然忘了哭泣。
二淘慌忙跑過來 ,照著光祖的臉使勁打了一巴掌:“光祖,你哭出來吧!”
光祖看看二姐,又看看奶奶,恍如大夢初醒一般,一頭撲進四姑的懷裡。失聲痛哭!
四丫不斷拍打光祖的後背,一個勁的勸說大侄子,可自己的眼淚卻止也止不住!
又過了一會,大淘和常五,六丫夫妻倆領著孩子,也都到了。
…………
外面搭靈棚的人急匆匆跑進來喊劉老三:“下屋的牆旮旯不知道啥玩意,毛的乎的,可太嚇人了,你快去看看吧!”
劉老三和弟弟劉老五一起,趕緊跑出去,開啟下屋門,往裡窺探,裡面黑咕隆咚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只能聽見輕微的喘息聲。
哥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恐懼,不敢往裡進了。
長順走過來,推開兩個人,摸黑走進下屋,循著喘息聲走過去,劃亮火柴,藉著亮光一看,居然是一個抱著雙肩,瑟瑟發抖的女人,頭埋在膝蓋上,一頭亂髮遮住了整張臉!
長順後退了一步,大聲問了一句:“你是誰?”
女人不說話,把頭埋的更低了!
聽說是個人,劉老三一下明白了。不用看都知道,準是他二嫂金玉。
怪不得滿屯子找不到她,原來是躲進自己家的下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