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尷尬地面面相覷,說話的那個後知後覺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其餘的都像是失去了語言功能。倒是林寒開了口。“臍帶血不見了。”
林寒的話就像是夏天空調中的製冷器,原本你看我我看你的實習生們眼見氣氛變得詭異,越發地噤若寒蟬了。溫暖冷笑一聲,像是明白了什麼,“呵,我真沒想到,原來你想的是這一招。”她的聲音裡滿是失魂落魄,含著苦笑的音量裡夾雜著難以忽略的顫抖,“林寒,林寒,林寒,原來你想的是這一招。”溫暖反覆重複著這樣的句子,林寒對今天這樣的局面也是一頭霧水。林寒伸出手,想要安慰溫暖,溫暖的肩膀卻像是有感應似的不留痕跡地撇開了。
就在這個時候,實習生人群裡有一個寬臉的男孩子,閃了閃眼神,嘀咕了一句,“會不會……這裡從來沒有什麼臍帶血。”這話一出來,所有的人都朝著那個男孩子看過去,男孩子搔搔後腦勺,不怕死地繼續說:“不然好端端怎麼不見了嘛。”
溫暖聽了這話,嘴角的冷笑越發明顯。
沒有臍帶血?溫暖更加確信了自己心裡的恐懼,她悲痛地咬住了嘴唇,全身都在瑟瑟發抖。她想到林寒之前的殘忍,之前的冷酷,之前將她騙到臨川市來的一切一切。她又想到林寒那天讓她在溫和和阿嶽之間抉擇的冷酷無情。溫暖咬死了牙關,眼中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她知道了——林寒從頭到尾都是在騙她。好啊,現在好了,他贏了,他報仇了。比起毀掉她的一張臉,讓她生生看著兒子即將死亡,讓她自己把所有退路斬斷,後面兩種辦法,還真的是能傷到她。
想到兒子的臉,溫暖滿腔的憤怒終於爆發了出來。啪得一聲,所有人都怔住了。大家只見到溫暖猛地揮出了手,甩出的巴掌力貫如風。溫暖想,這可真是天意,要不是天意,她怎麼會恰好真的一巴掌就拍到了林寒呢?溫暖的手還在林寒的臉頰上,她又倏然將手抽開,說:“你還不如殺了我。”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悲痛欲絕。林寒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的。
林寒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會有人來偷臍帶血,也從不知道,林嶽所預謀的一切。不過,溫暖現在的狀態太過危險,他怕,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會想不開。溫暖打完了林寒,卻仍舊拯救不回自己的兒子,霎時間,溫暖的一顆心像是老了十年。溫暖駕馭著盲杖像個行屍走肉一樣出了門。
林寒見狀趕緊追了上去,可是林寒又不敢靠得太近,林寒清楚溫暖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他在,她反而情緒更加崩潰。林寒於是就這麼遠遠地跟在溫暖的身後,像一個忠實的保鏢,不去打擾她,也努力保護著她。溫暖循著自己的記憶,一下又一下用盲杖敲擊著地面,她聽著盲杖和瓷磚碰觸的聲音,然後緩緩走到了無菌室外。溫暖僵硬地立在門外,林寒眼睜睜看見溫暖將手指碰在門把手上,拿起放下了很多次,林寒以為溫暖是要進去,但最後林寒看見溫暖轉了一個身,出了醫院。
外面的陰天突然響起一陣驚雷,林寒抬頭一看,雲青青欲雨。林寒再看了一眼溫暖的背影,抬腳繼續跟了過去。溫暖慢吞吞走到了醫院門口,林寒看見溫暖的肩膀開始顫抖。不一會兒,溫暖就蹲在醫院的門口,無聲慟哭起來。
林寒走過去,站在溫暖的面前。溫暖雙臂交叉圍成一個圓圈緊緊按在自己的膝頭,知道林寒來了,溫暖俯低在手臂上的頭下意識地往手臂裡埋得更深了一些。林寒看著這樣的溫暖,看著她像一個刺蝟一樣將自己團團縮在悲傷的世界裡,看著她肩膀像是篩子一樣不住抖動,看著她難過的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林寒心裡五味雜陳。林寒忽然很難過,哪怕是這種時候,他都不能夠抱住她。哪怕是一個哭泣的肩膀,他都不能給她。林寒孤獨地站在那裡,別過了眼不再看溫暖,當林寒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溫暖呆的地方恰好是一處沒有屋簷遮蔽的地方。
似乎是連天都有些心情不快。忽然,轟隆一聲雷響,天際的雨霎時間下了下來。
林寒第一時間脫下外套,愛溫暖的本能讓他幾乎是想也沒想就開啟了外套撐在了溫暖的頭頂。這是一場驚雷雨,雨水來得快,卻並不是漂泊之勢。雨珠不大,林寒的外套就像一把天然的保。護。傘,堪堪將溫暖的頭頂保護了起來。而林寒卻全身都浸潤在雨水裡,短削的烏黑髮絲上全是發亮的水珠。
淅淅瀝瀝的雨聲綿綿不休,溫暖悲痛的心情就像這雨一樣從心裡更濃烈地蔓延了出來。溫暖眼睛酸脹發疼,突然就在這雨水聲聲裡啊地哭出聲音。雨水和溫暖忘情的哭聲就像天然的掩蓋物,把雨水與外套布料的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