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她在悄悄尾隨檢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十八歲的少女不願意如此對待自己的父親。
她相信這一切只是誤會,她需要父親的親口承認來證明她的相信。
林鑫猶豫著要不要直接進去找爸爸的時候,卻意外見到了父親走出鋼鐵廠大門。
這是件迥異於常規的事,江州鋼鐵廠極大,除非下班回家,否則職工基本上不會離開自己的生產車間。
林鑫覺得奇怪,下意識地就跟了上去。
她想她潛意識中其實是存有疑慮的。
因為她今天特意換了件新買的,還沒來得及在家人面前穿過的大衣,頭上還戴了頂問舍友借的帽子。
林鑫一路跟著父親坐公交車到火車站,然後看到父親去火車站售票視窗買票。
她不敢靠的太近,自然不知道父親買的是去哪兒的票。
但這並不能難倒她,在父親離開售票視窗後,她很快湊過去,請求售票員幫忙補張票。
她爸剛才丟垃圾的時候,不小心將票扔進垃圾桶了。
她緊張地捏緊了拳頭,如果售票員沒票賣給她,她就只能先買張站臺票,混上車再做打算。
好在售票員只是嘟囔了句“小心點兒”啊,然後就重新補給她一張去上海的車票。
林鑫默默地抿緊了嘴唇。
她沒有直接跟進候車大廳,而是打了個電話去母親的醫療室,詢問父親這個禮拜出不出差。
“要是我爸去上海出差的話,我同學想請他幫忙帶點兒東西。”
林母非常肯定地回答“不去,廠裡現在不怎麼派你爸出差。”
林鑫十分遺憾的語氣“我爸在不要在的話,我跟他說說,看能不能找到人幫忙帶。”
“你爸肩膀不舒服,我怕他有什麼不好,讓他去醫院拍片子了。”
林鑫放下電話機,默默地跟上了火車。
三個小時的漫長時間,十八歲的姑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熬過來的。
無數次,她想要鼓起勇氣去找父親,直面最本質的問題,你在做什麼你為什麼要騙媽媽
可是說不清為什麼,她怎樣都無法踏出腳步那一步。
車窗外的風景一路飛快地倒退。
十一月初的正午,陽光燦爛,冬天已經悄悄來臨。
林鑫明顯察覺到父親的緊張。
即使父親面色從容,為了掩飾情緒,他手上甚至還拿了張報紙翻看,但是足足過了差不多一刻鐘的功夫,他的目光還注視著同一塊區域。
他的心早就不在報紙上,隨著窗外的風景,一路飛快地奔向上海去。
林鑫的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嘆息,難怪每次都那麼迫不及待地要去上海。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父親的大女兒就忍不住羞愧。
她想自己不應該如此揣度父親。
去上海出差,是廠裡的安排呀。
那個聲音又在嘆息“你怎麼知道說不定就是像現在這樣。”
不會的,林鑫在心中替父親辯解。
每次父親出差都要持續好幾天,根本不可能是當日去當日回來。
耽擱的時間長了,廠裡怎麼不知道他離開了江州
爸爸又不是那種尸位素餐,對廠裡頭來說可有可無的人。
腦海中的聲音卻沒有放棄“那你能保證不會有像現在這樣的狀況嗎隨便找個理由敷衍的母親,然後利用半天的時間來回。”
畢竟從江州到上海坐快車只需要三個小時,等到晚上回家,他又是那個好丈夫好父親。
林鑫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
她的情感沒有辦法說服理智,因為這從理論角度上講是切實可行的。
父親是公認的技術人才,經常被兄弟廠臨時借用去解決技術問題。
他只要跟領導打聲招呼,就能夾著公文包行色匆匆的來回奔波。
這過程當中,他完全可以十次公事當中夾雜一次私事。
父親的目光有意無意往這邊瞥時,林鑫慌忙用帽子蓋住頭。
她仰著靠在車椅上,彷彿陷入睡眠,目光偷偷透過帽子空隙,繼續打量著父親。
三個小時,一百八十分鐘,其實應當很快。
如果她手裡有本或者聽著磁帶,短短的三個小時大約很快就能打發過去。
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全部身心都沉浸在父親的事情上,哪裡還有心思顧及其他。